第131章 这里的人太多,装不下 (第1/2页)
这五个人是巴老、马识途、张秀舒、沙汀和艾芜。
都是川省赫赫有名的大佬,其中马识途岁数最小,72岁,最大的张秀舒已经92岁。
为了迎接巴老,众人推举马识途写了《迎巴老归蜀》一文,记载了川籍这五人的盛会。马识途还作了一首诗《桂湖集序》:锦城秋色好,清气满苍穹……
然后,五个人都在这首诗上落款。
马识途非常爱这首诗,说“我要把诸位的墨宝挂在我的书房,天天看。”
然而马识途书房里挂着的是绝版五星旗,许多人知道这事儿。和他相熟的沙汀问道:“你那红旗呢?你挂哪去了?”
“送余切了。”马识途说。“他写《潜伏》的时候,我激动得很,我没什么能送他的,只好把那面旗子给他。”
马识途讲了一遍余切创作《潜伏》的内幕。
巴老听到这些话后,神情很复杂。
他个性内敛,因此喜欢热闹的人。端端是他的外孙女,就因为特别活泼好动,反而比亲孙女还喜欢。
老马收了个好徒弟:又能闹,又经得住静。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茬。
照理说五个人聚会,应该开开心心,可是一想到自己也没什么传人,岁数又这么大了,很难绷得住。现在五个人名字是并列的,巴老隐隐要高一些……可是再过五十年,将来名字一列出来,恐怕后人只知道巴老和马识途。
气氛一时间相当伤感。
巴老暗自责怪自己:都是自己搅坏了气氛。
当日,五人游玩升庵桂湖,又合力写出了另一幅墨宝,《合作行书诗文卷》。采取一人一句的方式,最后一个落笔的人是马识途。
马识途写下“谁说人生如参商,五老欢聚已如期”,他笑道:“参商是天上的星宿,永远不能见。我作为无神论者本不应该相信有轮回,但我希望我们都能长命百岁,还能再发挥余热。”
“将来还要再聚!下辈子也要再聚!”
巴老听到这话后便落下泪。
五人里面,年纪最小的马识途也七十多岁,而巴老今年已经83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在他看来自己时日无多。自从患了帕金森后,他行动十分不便,出行都要靠轮椅,前几年他意外跌倒,竟直接令左腿骨折,住院足足八个月。
其他病症也找来,一会儿是感冒——六年间,他持续性的反复发高烧住院,不知道原因;一会儿是肺部感染,不得不入院治疗。他翻译自己的时,手肘长时间支撑在桌面上,忽然传来钻心的剧痛,医生告诉他,他的骨骼不能承担这种力量了,今后恐怕一个拍掌,一次跳跃,就可以让他产生压缩性的骨折。
病痛消磨了这个文豪的意志力,铁打的英雄也要在时间面前认输。好友万家宝(曹禹)也时常写信告诉他,他的身体也不好,不知道有些什么奇怪的疾病,好似一阵风都能把自己打倒。
如果明天他死去了,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创作力已经没有了,他还是一个作家。他可以写信,他可以口述……总之应当尽他的力量,努力做一些事情,而且要找到那些新的,能承担起责任的人来。
晚上,巴老和马识途主笔,写出了最后一个墨宝《给余切的信》。
信上面对“读书无用论”的蔓延产生了忧虑,希望能扭转这种风气。以他们一生的经验来看,文化知识必定是有用的,什么下海,什么做倒爷……未必能有很久的风光,世界变化太快。
信写完后。马识途给众人用川话复述道:
“诸位老哥,我在其中是最小的,我来替你们说话!可不可以?”
众人齐声道:“可以!”
“好!”马识途抑扬顿挫道,“第一个,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什么伟人。我们各自都有些怪脾气,比如李垚堂(巴老)他害怕仪式,害怕大场面……但他总是要往前走,到今天他也在往前走,往前爬。”
“什么是往前走呢?不读书,逃课,打扑克显然不是往前走,我们认为娱乐是有益的,但不能过度。”
“——这是谁写的,这是谁写的?!谁打扑克打桥牌,却劝别人不要打。”老作家沙汀忽然明知故问。
马识途放下纸,为自己辩解:“我打牌不耽误我做正事,我读过几次大学……每次进去了,都要为组织收集情报,发展下线。我没有因为打扑克,忘记了我的责任。”
大家没有再反驳他。
马识途不紧不慢,又道:“第二个,近来流行起‘民族的骄傲’一说,时常有人把老作家戴上这样的桂冠,我们当然不是什么民族骄傲,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爱我们的人民和我们的祖国,不是我们荣誉的奖赏,而是我们不动摇的天性。”
“从这个角度来看,对这个人最高的评价是,他是个普通的中国人,我们就十分满足。”
此时,窗外的风沙沙作响,拍打着窗户,还有一些春末雨后的阴冷。然而房间内却十分安静,灯光明亮,就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马识途声音越来越高。他情不自禁站起来:“第三,我们还要说,我们最羡慕今天的孩子们,年轻人们。我愿意再活一次,为我们的民族和人民,献出全部的精力,重新绽放花朵!”
“虽然人总有自己的其他追求和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但有能力了要办好事,没有能力向别人看齐,关键在于思想。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希望你们奋勇前进!”
马识途正要再说,却听到巴老道:“慢着!”
“怎么了?”
“再写一个第四,就说向今天的优秀者去学习,以他们为榜样。”
“这个榜样是谁?”马识途问。
巴老道:“余切是这么一个人。当然了,不仅仅只有余切,榜样多的是。最近那个李永是不是榜样?他也是榜样。前两年的聂伟平是不是榜样?也是。”
年岁最大的张秀舒知道聚会是马识途组织起来的。
而且也知道,马识途是余切撮合来写信组织的。因此张秀舒直白的问:“信里面没有具体的人,别人怎么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写信?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
“会有人知道,会有人做研究!”巴老道。
他说:“我四年前大病初愈,去到鲁迅故居参观,我看到鲁迅写了很多骂人、夸人的话,都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后人清楚的知道,他在夸谁,在骂谁?”
“每一句话下面,都有小小的注解。我们无需多此一笔。”
然而,张秀舒却坚持要再直白一些。民国年间,张秀舒在川省军阀刘湘手底下做战时训练团政训处副处长,秘密发展成员。因为这段经历,他反而蒙受过一些冤屈,有的人总怀疑他的成分。
因此他认为,不要怕直白,就是要直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