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铜城沸鼎(五) (第2/2页)
危光缓缓抬手一抱拳:“那就别过吧。”
裴液抱拳躬身:“多谢宫主拨冗相见,晚辈告退。”
“对了,敝派司殿主,能否放归。”
裴液摇摇头:“并非裴液所能决定。”
危光摆摆袖子,裴液转身而去了。
……
……
“沈掌门愿意见我是因心中坦荡,危宫主愿意见我是避免和仙人台误判。”裴液倚窗道,“不知道陈谷主愿意见我,是因为什么呢?”
“陈谷主还没说愿意见裴少侠呢。”
车马在街上穿行,裴液抱着剑:“总不能把我拒之门外。那我就执鹤检令进去搜查。”
“听起来不错。”石簪雪道,“不过陈谷主是天楼哦。”
裴液笑笑:“那就等八骏七玉来撑腰后,咱们再搜查吧。”
石簪雪道:“天山可不干抄家搜身的事,那是朝廷鹰犬的勾当。”
“岂有这样当面骂人。”裴液不满,想了想,“今日来时见到位青衣女子,是陈谷主的徒儿?”
“独徒,【西国湘妃】宋知澜,今年二十二,玄门第一阶。”
“听起来和石姑娘差不多。”
“我可差人家远啦。”
“这话真叫人牙酸。”裴液笑,“西境江湖人的称号听起来都挺霸道。”
“‘湘妃’哪里霸道。”石簪雪也笑,“还是‘螭剑儿’响亮些。”
裴液轻叹:“我就在神京,仙人台取名时竟不知问问我的意见。”
“我进院时,这位宋知澜在和许峰主交谈,说‘早些返程,或者与天山会合’。”裴液望着窗外,“青桑谷对这事情是有看法的,但没在你的席上说。”
石簪雪缓缓点头:“这二人都是深谋远略,学富五车,师徒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青桑隐居谷中,医剑传世,也与争权夺利离得远,裴少侠不来,我本也打算单独去拜访的。”
但她讲完,裴液却没有答话,隔着层车厢看向了前方,马车也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一道清婉平和的声音:“神京裴液公子,天山安香仙子,家师正在前方楼中等候,特遣知澜来邀。”
裴液看了一眼石簪雪,石簪雪看了一眼裴液。
两人提剑下车,果然见淅沥雨中,上午庭院的青衣女子举伞静立雨中,真如一株幽花,怀里还抱着两把伞。
裴液顿了下,抱拳一礼:“前番相遇,有眼无珠,有礼了。”
宋知澜颔首:“裴公子名满天下,太过客气。是知澜当时有所猜测,未敢搭话。”
石簪雪上前接了伞:“宋真传,又见,没料在此等候。”
“又见。”宋知澜微一颔首,“冒昧了。不过家师是说,免得两位再劳动车马,误了黄昏饭食。”
女子引两人登上街边小楼,直到顶层小阁之中,外面风雨潇潇,一张屏风半做拦阻,那位青桑谷主陈青葙就坐在其中。
裴液这时候懂得什么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长相自然是不同的,衣着打扮也不尽相同,但仪态气质,乃至看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当然是宋知澜从小跟着这位师父有样学样,裴液望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行礼,端正抱拳躬身:“晚辈裴液,见过陈谷主。”
但他看着陈青葙的时候,陈青葙也仔细看着他,这时道:“裴公子多虑而少眠,身亢而思斗,不是中和之态,我给裴少侠写副方子吧。”
“……啊,哦。”裴液怔怔,“那,多谢。”
“请就座吧。”
裴液和石簪雪两人坐下,挺小的一张桌案,刚好够四人围坐,桌上已摆好了茶水。
宋知澜在一旁偏头看着师父提笔:“修行中人真气济身,裴公子修为深厚,如何会体亢呢?”
陈青葙瞧裴液一眼:“身亢是因血亢。他多受仙狩之血,在体内洗炼或凝结。就修行打斗来说,这是副好躯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平日若无所宣泄,难免就有些偏于亢盛。不过也是小问题——比起他别的要命的东西来说,算是不值一提了。”
“原来如此。”宋知澜道,“别的要命的东西是什么?”
陈青葙看了他一眼,裴液身体有些僵硬。
“说出来,裴公子也许会要了你我的命。”
“这样吗。是我莽撞了。”宋知澜微微欠身,“……为何要开这个方子,师父传他一门易学的调剂之法不更好吗。”
“他元阳已泄,不可用《水火抱元》了,除非和伴侣长久分居。”
“哦。”
裴液开始如坐针毡。
他转头看一眼石簪雪,石簪雪听得很认真。
“抱歉,裴公子。”宋知澜欠身颔首,声音清婉,“我医术不精,剑术之外无力修习,因此每每师父问诊,我都会从旁问学,冒犯了。”
裴液哈哈一笑:“无须在意。”
这副方子终于开出来,陈青葙递给裴液:“都是些常见药材,裴公子寻药铺随意抓取就好。”
“多谢前辈。”裴液接过,微微一笑,“看来裴液是个劳碌命,近一年来确实只有切磋,未有苦战。”
陈青葙收起纸笔:“你此前有那位同样仙狩之血的伴侣,也是一样的。这是近日来西境后的缘故。”
“……哦。”裴液决定马上抛开这个话题,“正要去贵地拜访,未料谷主在半路相候。”
“因为听说裴公子去了点苍昆仑,我二人正要在此处饮食,既然顺路,就冒昧相邀了。”陈青葙看着裴液,“我知道裴公子想问什么。诚言于此:青桑谷无意于雪莲之事,亦愿西境早日安定,只是当今情势,四方皆暗,我师徒二人亦需自保为先。”
言下之意,没有亲至石簪雪之约,同样是信不过天山。
裴液点点头:“我知晓了。陈谷主医者仁心,自无害人之意……裴液多问一句,依陈谷主,当今之事如何?”
陈青葙默然一下:“裴公子若问青桑看法,则已难有转机。昆仑虎视,南宗豹伏,天山困乱,江湖之上彼此眈眈,已是难挽之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