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5番外:意面在左,狐狸在右(上) (第2/2页)
她刚才好像看到窗台上有团彩色的影子,又好像没看到,不过没关系,只要卢杜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夜晚,晚风带着凉意,吹灭了小镇大部分灯火。
“抓紧了,别掉下去。”三花的声音钻进卢杜耳朵里。
卢杜从窗户爬上船,脚下是三途川之舟泛着的淡淡银光。
这艘小舟就这么悬浮着,隐形得似乎连风都绕船着走。
她半点不觉得害怕,反而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脚下的小镇。
没什么好怕的,隼人的全速机车她都坐过,这样角度的小镇,她还没看过呢。
三花蹲在船头,尾巴轻轻扫过船板,警惕地扫视着下方。
在船身的银光下,那一身杂色毛发少了几分滑稽,多了点神秘。
船上还端坐着一个很模糊的身影。
正在重复着类似敲锤子的动作,生前或许是个鞋匠。
“这是魂体,没有什么意识,不用管。”三花嘤嘤两声作为解释。
“哦...村长,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卢杜点头,然后小声问道,生怕吵醒熟睡的居民。
三花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嘤嘤起来:“原本我想是找个没人管的废弃屋,或者让你直接每天把意面放在门口,但这个方法经不起深究,现在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卢杜认同地点头。
船缓缓飘过小镇广场,有几只流浪猫蜷缩在路灯下,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三花瞥了眼街角的杂货店、意面店,眉头皱了皱,好像也没办法利用他们。
它驶去教堂,在教堂门口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需要的自取”。
“我们镇子的人都是这样互相帮忙的!”卢杜有点自豪,“可我的意面都是煮好的,不方便这样做。”
三花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位置。
这种方式其实还行,但万一被人撞见,麻烦就大了。
它心里盘算着,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涩涩的气息飘了过来,像没晒干的草药,又像压抑的哭声。
卢杜猛地停下说话,鼻子动了动:“这是什么味道?”
“嘤嘤”。
这是亡魂的哀伤气息,奇怪,理应亡魂都会被三途川之舟吸引过来才对。
三花的耳朵竖了起来,鼻子嗅嗅,这味道很浓烈,说明这个魂体的执念很深。
它操控着三途川之舟,顺着气息飘去,最终停在了卢杜隔壁地石屋上空。是玛蒂尔德家。
船身慢慢下降,停在玛蒂尔德卧室的窗外,卢杜往里看去。
玛蒂尔德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件没织完的羊毛衫。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珠,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羊毛衫的针脚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就在这里,不过人间的灵魂会消散得很快,需要点特别的手段才能看见。”
狐狸拿起船头的一盏灯,晃了晃。一圈涟漪荡漾而开。
在床的上方,一个魂体渐渐浮现。
她正悬浮着,有些透明,像被风吹得快要散开,双手机械地抬着,指尖空无一物,却反复做着“织毛衣”的动作——绕线、穿针、拉线,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熟练,却带着一种空洞的僵硬,魂体时不时闪烁一下,像快要熄灭的蜡烛。
“是玛蒂尔德的妈妈......”卢杜猜出来了,声音变得低落。
她想起,玛蒂尔德提到过,她不喜欢母亲给她织毛衣,她喜欢买那些好看的衣服。
不过现在......
卢杜伸出手,想去碰那个魂体,却被三花一把拉住了。
“别碰!”
三花的声音压低了,嘤嘤声中带着警告。
“她是刚死没多久的亡魂,意识已经快散了,只剩本能的执念,你一碰她就会散架。”
卢杜被吓到了,赶紧缩回手。
三花拿起笛子,轻轻吹了起来。
只见那个魂体停下了动作,看看窗外的三花,又低头看看玛蒂尔德,最后僵硬地,朝着小舟的方向飘来。
穿过窗户进入三途川之舟后,那闪烁不定的魂体稳固了下来。
她自行找了个位置,就坐在另一个魂体旁边,举着双手,继续重复织毛衣的动作。
“她肯定是想把毛衣织完,送给玛蒂尔德。冬天很快就要来了,玛蒂尔德没有妈妈织的毛衣,会冷的......”卢杜小声说着,边说边偷瞄三花。
三花霎时警觉起来,猛地甩开尾巴,后退了两步,眼睛里满是不耐烦:“你是不是想帮她?怎么帮?”
它抬起爪子,指了指那个魂体:“她现在只剩织毛衣的本能,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就算织完毛衣又怎样?人都死了,她知道了,只会更难过,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它转身,准备操控船离开:“我是来解决你的意面问题的,别管这些闲事。这些亡魂在人间留不了多久就会消散,没必要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再说能上这艘船,意味着可以进入......算他们赚到了。”
“这不是闲事!对阿姨来说,织完毛衣也许是她对玛蒂尔德的承诺;对玛蒂尔德来说,这件毛衣是妈妈留下的最后念想,怎么会是白费力气?”
卢杜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太足,手指揪着衣角。
三花听到这话,正想发飙,却见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堆小零食。
她把铁盒子塞进三花的爪子里:“村长!你帮帮玛蒂尔德,让她母亲织完这件毛衣,好不好?我、我可以给你种菜!以后我那块地你都可以来偷!”
玩这么大?
积分明明对于你们这群玩家而言极其重要。
三花低头看着爪子里的铁盒子,心里忽然有点别扭。
它没来过人间,至少这辈子没来过,却无师自通好像见过无数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类,却从没见过像卢杜这样的小孩。
总是把自己最舍不得、最宝贝的东西,轻易地送给别人,只为了帮一个不相干的亡魂完成执念。
世界上拥有这样执念的何止千千万万,你又能帮得了几个?
十个、百个,不过海中一粟。
这小孩,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没用的。”三花把铁盒子扔回给卢杜,语气冷了下来,“我只答应帮你搞定意面,这些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要清楚,人类迟早都会死的,今天她妈妈死了,明天可能就是别人,再过几十年,玛蒂尔德也会离开,到时候谁还记得这件毛衣?做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卢杜小心接住铁盒子,脑袋低垂。三花说的话冷酷,她不认同。
她想起奶奶总说,人活着,就是为了那些没用的念想,这些东西不能当饭吃,也不值钱,却不可或缺。
她没再恳求,只是默默地把铁盒子放回书包,然后掏出一把梳子,看向了三花那有点凌乱的毛发。
“诶诶!你干嘛?”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你。”
“......”
“......嘶、往上点,再往上点,嘤嘤~”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卢杜今晚得早点回去休息,一人一狐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意面解决方案。
第二天晚上,卢杜坐在三途川之舟上,继续用自己的小梳子,一点点帮三花梳理杂乱的毛发,她的动作很轻,嘴里还哼着奶奶教的儿歌,感觉像是把三花当成布偶了。
三花从昨天的很抗拒,总想着甩开她的手,到今天梳着梳着,感觉好像还怪舒服的,也就接受了。
后半夜,卢杜帮它梳着毛,困得头一点一点。
三花伸出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困就回去睡觉,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我、我不困!”
三花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船尾,老鞋匠亡魂正拿着虚拟的毛线,小心翼翼地递给玛蒂尔德母亲的魂体。女魂接过毛线,机械地绕在指尖,织毛衣的动作。
月光透过船身,洒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