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鬼船归来 (第2/2页)
女尸颅骨自额顶凹陷,裂痕如蛛网蔓延至眼窝,显然是被崩飞的某种重物击穿。她的左手骨与男尸的右掌交叠,指节蜷曲成永恒的牵握姿势,褪色的裙摆上藤壶壳层层堆叠,形似一件冰冷的殓衣。
“瞧瞧这对痴情鸳鸯!当年偷走黑娑诃号时,可曾想过今日?”坎诺的下颌骨微张,摊开铁盒中航海日志,泛黄纸页上字迹被海水洇成墨蝶:
霜夜第七日,劳迦涅海域东北象限。
我们进入风暴中心,风魔缔飍的腕足从海底升起,它掀起的浪墙高过神殿穹顶,最后一根缆绳断了,船舵卡死——
文字在此戛然而止,最后几笔拖出长长的墨迹。
记忆如海啸灌入坎诺的颅腔……
十年前,苏尔村海岸。
正午的烈日灼烤着黑娑诃号的甲板,坎诺倚在船首像旁,他屈指敲击镀金护栏,嗓音粗粝如砂纸打磨铁锈:“我们用三箱贝仑,换二十个奴隶充当‘血螺’——维瑟拉家族的老爷夫人,这笔买卖可划算?”
费尔南·维的丝绸外套沾满沙粒,铁链在他掌中哗啦作响。
三辆带木栅栏的马车停在海滩上,晨曦孤儿院的幼童们瑟缩在笼中,手脚被麻绳捆缚;队伍末尾的笼内蜷着几名衣衫褴褛的少年——他们的父母因拖欠维瑟拉家族贷款,不得不签下卖身契。
加茜娅·维的裙摆扫过沙滩碎石,珊瑚戒指折射出刺目光斑。她指尖抚过马车铁栏,冷眼扫视笼中奴隶:“船长验完货,贝仑可得当场交付。”
……
坎诺的视野在酒精中摇晃,篝火余烬的腥红与海浪的幽蓝在视网膜上搅成混沌。
费尔南夫妇的碰杯声渐远,烈酒灼烧喉管的刺痛中,他隐约听见加茜娅的娇笑声。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瞬,是费尔南佯装踉跄的背影消失在椰林深处。
混沌中,琴音如冰锥刺入颅腔。
起初只是零星的弦颤,像是夜光在礁石上摔碎的脆响。接着音浪骤然拔高,鎏金琴弦的嗡鸣裹挟着咸腥海风灌入耳膜,震得坎诺太阳穴跳动不止。
琴音攀至高潮时,桅杆铜铃的尖啸刺破夜空。
坎诺从醉意中猛然惊醒,酒壶从指尖滑落,他快步冲出帐篷,眼瞳充血:“谁他妈在动老子的琴!”
赤骸海贼的火把已聚向码头,浪涛声中夹杂着黑娑诃号起锚的绞盘轰鸣。
坎诺踹翻拦路的海贼,冲上崖顶时,正瞥见船首刺破浓雾冲向远海。
费尔南的身影立在船尾,手中高举的珊瑚戒指折射出挑衅的冷光。
……
那枚戒指仍卡在男性尸骨的指节上,与十年前的光斑如出一辙。
“维瑟拉的杂种……死了还要恶心人!”
“船长,整艘船翻遍了,没有天籁镇魂琴,连根琴弦都没剩。”维森特的锯齿长刀挑起暗柜门板。
“说!你们把琴藏哪了!”坎诺的剑鞘砸向甲板,溅得木屑飞溅。他暴怒地踩碎尸骸肋骨,藤壶壳与骨渣飞溅,却在瞥见船舷裂痕时骤然僵住——缝隙中有克罗肯从不离身的骨笛。
他俯身拾起那支骨笛,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记忆如潮水翻涌:克罗肯在学会弹奏天籁镇魂琴前,一直都是在用骨笛取悦大家。
“风暴撕裂船体时,克罗肯从这里坠海。”他指着骨笛掉落处前方断裂的栏杆,嗓音低沉而沉重,“但诅咒让他变成白骨,也能在海底前行……”
坎诺来到卡法尔身边,看着他手里的心向罗盘,指针在风暴中震颤如濒死之蝶,却始终钉死在东北方位。
他想起古拉普岛的传说:唯有海神三叉戟能隔绝风暴领域。
“传令!”坎诺的咆哮压过雷鸣,“全速朝罗盘指向前进!镇魂琴和三叉戟都要从神手里抢回来!”
“那这两具尸骨呢?”纳加的假眼珠转了一圈。
骷髅鹦鹉振翅掠过甲板,喙中挤出人声:“海葬!海葬!卡法尔快干活!”
卡法尔抬起尸骸。
尸骨沉入漩涡的刹那,他双手交叠成航海士的悼亡印,低声念诵:「愿潮汐洗净你们的罪与执念。」
风墙裹着倾盆大雨缓缓逼近,浪峰间隐约浮现船帆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