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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凤双胎,以邪制邪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凤双胎,以邪制邪 (第1/2页)
  
  一晃,又是三月过去。
  
  村中风声日日都有,外头传来的消息多了,也就愈发杂了。
  
  昨日才听人说“羌贼退了”,今日又有人来嚷“郡城失守”。
  
  一桩桩、一句句,真假掺着,混乱得紧,没人能说个明白。
  
  姜义终究还是没能赶上三孙出生,只得守在村中,苦等消息。
  
  直至这一日午后,村口忽地响起一阵甲叶铿锵之声。
  
  只见一队兵士鱼贯而入,甲胄照人,刀柄映光,踏进来时脚步不急不缓,却分外稳当,一路风尘不沾。
  
  再一细看,领头那人,竟是姜亮。
  
  这小子如今是换了副模样,一身轻装,背脊笔挺,目光干脆,走路带风。
  
  连那眼角的陈年旧疤,此刻看着都透出几分铁气来。
  
  人一进村,没寒暄,也没停步,直直穿过村道,脚步未歇,径自奔姜家而去。
  
  院里头,姜义正一手掐腰,一手拿着根藤条,慢条斯理地训那几只刚开窍的灵鸡。
  
  忽听院外传来动静,他略一抬头,便见自家那一年多来音讯全无的小儿子,正杵在门口。
  
  鼻尖上还挂着点山外的寒气,眼如冷星,肩背如松,一身轻装被阳光一照,铮铮生光。
  
  姜义眼皮轻跳,那藤条便“啪”地一声垂了下去。
  
  眼前这小子,眉眼没改,身上的气却变了。
  
  身上血煞未净,骨子里带着刀风马意,像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姜义纵是心性沉稳,此刻也觉胸中一闷,喉头微紧。
  
  不过终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唔”了一声,脚下一转,手一引,便将人接了进屋。
  
  院外那一队兵士也极有分寸,行至山脚便齐齐一停,脚未越线,一个个挺拔如松,沉如山岳。
  
  “能留几日?”
  
  姜义一边迈过门槛,一边淡淡问了句。
  
  姜亮答得也干脆:“军务在身,只是路过一遭,报个平安。歇不了几个时辰,就得走。”
  
  这话一落,姜义神色不动,眼皮也未抬一下。
  
  看这副行头,再瞧门外那队人马,来得急,去得快,本也在意料之中。
  
  他只是点点头,回身朝屋里唤了一声:“秀莲,出来瞧瞧,哪个回来了。”
  
  屋里柳秀莲正擦着灶台,袖子挽到胳膊肘,手里一块灰布抹得起劲。
  
  听得这一句,布巾“哗啦”一扔,连声都没搭,整个人已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
  
  一眼瞧见儿子,脚步就慢了半拍,像是怕自个看错。
  
  终究还是冲上前,一把攥住他胳膊,手还没摸热,眼眶倒先红了。
  
  “瘦了……黑了……这手咋这么凉?”她嗓子干得发哑,像砂纸刮过。
  
  姜亮张了张嘴,像是想笑一笑,唇角却只动了一动,终究没笑出来。
  
  就那样站着,让她攥着。
  
  眉眼间原带着的那点杀气,也在这一刻,悄悄淡了下去,像是刀入了鞘,铁落了地。
  
  姜义没插话,只自个转身进了灶房。
  
  茶是早前晒好的,点心是头些日子柳秀莲做下的枣糕。
  
  略略拣了几样,摆弄停当,便亲手端着下了山脚。
  
  山脚外,那队兵士仍衣甲未卸,风尘仆仆,一身寒意未散,靴底的尘土都结了壳。
  
  姜义没多说话,只把食物一一递过去。
  
  几个小伙子也不吭声,接的时候却个个挺直了脊背,肩背绷得笔直,齐齐拱手。
  
  等他转身回了屋,柳秀莲仍是拉着姜亮的手,坐在那儿絮絮叨叨。
  
  从儿时打架,讲到今年春天种豆的雨水。
  
  见姜义进来,她才像是回过神来,眼角湿润,一边抹着,一边轻手轻脚站起,嘴里低声念叨着:
  
  “我去看看灶房里还剩些什么,给你备点干粮,路上带着吃。”
  
  话音才落,人已出了门。
  
  脚步不急不缓,也未曾回头。
  
  她晓得,这孩子如今不是当年村口追鸡撵狗的小儿郎了。
  
  披了甲,带了兵,走的就是另一条路。
  
  娘亲嘴上唠叨几句也就够了,至于正事,终归还是要让父子两人去说的。
  
  堂中光影昏黄,炉里茶烟未尽,袅袅升起,在梁柱间缠来绕去。
  
  姜义落座主位,没吭声。
  
  姜亮自觉斟了盏茶,放得稳稳当当,才开口道:
  
  “文雅上月产下双胎,一儿一女,母子安稳。三小子唤作姜钦,四丫头唤作姜锦。”
  
  话说得平平静静,不带起伏,可眼角那点笑意却收不住,往外溢着。
  
  姜义闻言,眼神轻轻一动,心头那口沉着多日的老气,也像落了地。
  
  他“嗯”了一声,眉梢舒了几分,眼角拂过点笑意。
  
  也没多说,只顺手把话接下去:
  
  “这一年多,你人去了哪儿?”
  
  姜亮在父亲面前,自是没什么遮掩,答得也爽利:
  
  “先去了趟鹤鸣山,后来随天师道一行,转了张掖属国,清了一处养尸之地。”
  
  姜义闻言,眉头微微一拢,指尖轻敲着茶盏,语气也沉了几分:
  
  “天师道如今……连这等事,也要借外人之手了?”
  
  姜亮忙摆了摆手,口中解释得利落:
  
  “不是他们没法子,是那地儿太大,生人都快看不着了。”
  
  “若是全靠符箓香灰来熬,怕得拖上一两年,耗费甚巨不说,还不见得收得住。”
  
  说着,他一把从背后抽出那根长棍,往地上一点,发出一声轻响。
  
  人也笑得轻松,道:
  
  “爹也晓得,孩儿这棍干那种活儿……又快又狠,还不用本钱。”
  
  语气听着吊儿郎当,眉眼却压着点得意,
  
  姜义没接他话头,只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起落:
  
  “结果如何?”
  
  姜亮一滞,眉眼轻轻动了动,方才开口:
  
  “也算不辱命。跟天师道的人折腾了小半年,总算把那地儿封住了……”
  
  话说得轻巧,语尾却略顿了顿,眼角掠过一丝沉色:
  
  “只是当中,有具最凶最煞的黑尸……被人抢先移走了,背后主使的踪迹也没摸上。”
  
  这话说得平平,语气里却闷着几分不甘。
  
  他也晓得这等事不宜细说,略一转口,神情便轻了些:
  
  “后来回凉州复命,捞了个秩四百石的右校丞……再听羌人闹得凶,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姜义听他提到“黑尸”二字,眉梢未动,眼底却沉了些。
  
  忽地起身,语声平平:“你先坐着,哪儿也别去。”
  
  话落人已迈步而出,头也不回,脚下倒不显慌,步子却快。
  
  院里一时静极,只余茶烟一缕,盘旋梁下,时缓时急。
  
  姜亮在屋门口站定,眼光扫过山下的瓦檐屋角,果林药地,神情欣然,尽是怀念。
  
  不多时,姜义便拎着个布包折了回来,肩不耸、眉不动,一身沉沉地落了座。
  
  那布包随手搁在桌上,指头一挑,解了外头包布。
  
  层层油纸裹得紧,压着一个铜镯。
  
  姜义指尖一点,那镯子才方离纸面,一股冷意便扑了出来,凉得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也不忙,油纸一层层拨开,手法细致如剥笋,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直到最里头,方才露出一截漆黑指骨。
  
  那骨乌得发亮,如墨如漆,静静卧在纸上,既不动,也不响,却冷得令人心头发紧。
  
  仿佛看久了,连魂都要沾上几丝凉意来。
  
  姜亮乍一瞧见那截指骨,眼皮便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嗓音也紧了几分:
  
  “这……爹是从哪儿得的?”
  
  姜义却不忙答话,只将那只铜镯捏起,往指骨旁轻轻一送。
  
  原本扑面而来的寒气,竟像遇上老祖宗,倏地收了回去。
  
  他这才慢条斯理开口,将几个月前村里遇袭一事,从头到尾细细道来,语气平平,听着却句句渗人。
  
  说完,他站起身,去屋角翻出个陈年破匣子。
  
  匣盖一揭,里头几块旧令牌,已落了些尘灰。
  
  他抬手一吹,灰尘纷飞,啪的一声,几块令牌落在桌上,铜声脆响,带着点子沉意。
  
  姜义将令牌往前一推:
  
  “这几人,来路怕不简单。你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换点功勋。也不枉他们死一趟。”
  
  姜亮听着,袖子一收,将那几块令牌尽数收入袖中,动作干脆,面上却凝着神色。
  
  他指头还扣在桌面上,叩得不急不慢,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那截指骨。
  
  眉头蹙着,像是也有些拿不准。
  
  半晌,姜亮才出声,语调里带了点掂量未定的味道:
  
  “孩儿赶回陇西后,倒听了点风声。”
  
  “说那边羌人,这回闹得不比寻常,像真摸着点驱邪唤鬼的门道。要不然,边防也不至于破得那般干脆。”
  
  “只是还未打过照面,一时也说不准,跟那养尸地是不是搭得上茬儿。”
  
  他说着,手指在下巴处来回一抹,眉头时松时紧,像在心里翻着账。
  
  姜义没接话,只端着茶盏倚在椅里,眼皮微垂,听他慢慢说去。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只余那截指骨边,丝丝寒意如雾未散,似有似无地缠着人衣角。
  
  忽地,姜亮眼神一动,像是冷不丁给什么念头点了一下,低声道:
  
  “这东西……若真是跟那具黑尸一脉同源,说不定骨殖之间,还真能起些感应。”
  
  说到这儿,姜亮身子坐得直了些,眼中光一亮,声调也低了半分,像怕惊了什么:
  
  “若果真如此,将此物植入体内,或可借尸索魂,逆追其主,寻出那羌部背后指使。”
  
  话音未落,他啪地一拍大腿,喜色几乎从眼底直冒出来,
  
  仿佛那一堆白花花的军功,已堆到了脚边,只差他俯身一抱。
  
  旁人听着“鬼神”二字,尚且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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