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轮回 (第2/2页)
可是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壮汉,今天看云,明天看树,后天又盯着池水中的鱼游了一天,最终却是蹲到了风府训练护院的演武场中。
最终,这名连字都不识的痴傻汉子,在同龄人都已经加冠的年纪,开始笨拙地模仿武师摆出的拳架,似乎是对武学生出了兴趣。
得益于姜武岳这些年的名声,在他不干预别人的前提下,没有任何人管他,哪怕他扒着墙头看武师传授武艺也无人干预。
至于他模仿拳架,开始跟练的举措,则是成了一些下仆以及年纪较小的学徒,在残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
可是很快就有武师发觉了不对劲,在没有任何人亲口传授,仅仅只是他看着模仿拳架的情况下,这名连正常交流都费劲的痴儿,居然只用三日就凝练出了内力。
虽然这一发现,令演武场中的武师与学徒都叹为观止,可是当有武师想尝试传授姜武岳更多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教不了他。
就是字面上的教不了,虽然练武对于文采没有什么太高要求,但至少要识字,要了解经络穴位的位置吧,可姜武岳什么都不懂。
凡是对他生出兴趣的武师,教不了三天就会主动放弃,虽然都是同族,但每一位教他的武师,都有鸡同鸭讲的感觉。
可就是在跟人交流都费劲的情况之下,姜武岳的武道修为却是莫名其妙地突飞猛进,仅仅只是百日,就连破三关,只需要再蕴养足够的内力,就可以晋升先天了。
这等进境,不知惊呆了多少人,再也没有人敢嘲笑这名勋贵子弟了,对于他的形容也不再是痴傻,而是赤子之心。
不过依旧没有几人能够与他进行交流,除了与他一同从京城而来的病王孙,霍柏。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同病相怜,可是相比于在演武场上能够技惊四座的姜武岳,霍柏却是已经脆弱到了需要坐在轮椅上,需要仆从推着他四处走动。
如此孱弱的身体,十分令人忧心,他到底能不能延续霍家的血脉,要知道,追随北桓王,一同镇守京畿之地的霍家,可是随时都会有倾覆之祸的。
如今的大雍,在一夜之间就被灭门的名门望族也不在少数了,那些嗜血妖魔,偏爱修行有成的武夫,世家门阀之中,这等行走的血包才是最多的。
可即便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也依旧没有武尊出世的迹象,只有一位武神在苦苦坚持,强行延续大雍国祚。
普通的百姓除去向武神祈祷以外,最大的指望就是往依山傍水的城镇中跑了,传闻只要与水为邻,妖魔便不敢过于放肆,因为水中有龙王爷坐镇。
“师祖,我大概成不了天君了。”
月过中天,夜色静谧,身上仅有淡淡的金色神光,其余皆与活人一般无二的青年登门,面带愧疚,却是前来请罪,
“辜负您的期待,也对不住承青这些年为我上下奔走。”
“你没有辜负我,也没有对不住承青,身为神灵,既受香火,自然要保境安民,你做得很好。只可惜时运不济,若是再多给你一些时间,今日的局面断然不可如此。”
大雍中,若说还有能够让风时安记挂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徒孙了。
因为他确实有一分成就天君的机会,只这本就不多的机会,伴随妖魔乱世的降临,以及他镇守京畿,也逐渐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快要被耗尽了。
“终究还是我不够强,倘若我当年没有战死在北原,而是活着返回大雍,我或许就能够以武尊之身,庇佑天下百姓了。”
“当年你若是有如此想法,既杀不了那尊兽皇,也不可能成为武尊。”
武道修行,最重的就是势,一往无前之势,才能够刚猛精进,一旦有了贪生怕死,明哲保身的念头,那这武夫基本就废了,终身都难以寸进。
“师祖说的是,不过,这些年,我也从未后悔当初做的决定,我只是悔恨我不够强,我的想法从未改变。”
“你的肉身应当撑不了多久了吧?”
“承青说最多再打一场。不过我估计他应该在吓唬我,应该还能出战三次。”
青年笑道。
“一旦肉身被毁,你终身都无望天君之位,只能做鬼神了。不过以你目前的状况,恐怕连鬼神都做不了。”
“那倒是正好,我也不想当什么鬼神。”
“不怕魂飞魄散?”
“天地之间自有轮回,我虽然实力不济,但那些妖魔也没有谁能够让我魂飞魄散,倘若我失去了一切,那我大可投入轮回,再来一世,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说什么胡话,你可知道,入了轮回之后,你现在记得的所有事情都会遗忘,等到你再次降生于世,霍北望就彻底从天地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全新的生灵,与你也仅是真灵相同而已。”
“我难道就没有在下一次觉醒宿慧的可能吗?”
“有,但不多。”
道门真人都有极大的概率沉沦在轮回之中,即便是仙人也有可能遭劫,就别说一名仅仅只是摸到了破虚境界的武夫了。
“倘若当真如此,那便是天不待我,我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霍北望的笑容极为坦然,神情无惧无畏,亦如当年,他决定诛杀兽皇一样,那时的他拥有舍弃一切,只求大胜的决心,现在他依旧有。
“怎么?不求我点化你?”
轮回转世之后,若是也有人能捞一把,那转世重修的可能性自然是翻倍增长。
“倘若我轮回之后还有宿慧,那就没有点化的必要,倘若没有,由您所说,那是一位与我相似,但却又不同的孩子,那他应当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我已经享受过一回了,没有必要再雀占鸠巢了。”
霍北望此时的豁达与洒脱,已然超脱于尘世鬼神之上。
一位连魂飞魄散的下场都吓不住的神,会有何等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