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锋藏绝处,剑出无声 (第1/2页)
清晨六点,肖锋的手机在床头震动时,他正蜷在沙发上翻南江市近三年的巡视档案。
窗帘没拉严,一道苍白的晨光斜切进来,在摊开的文件上投下冷白的光斑,像刀锋划过纸面。
纸页边缘泛着微黄,指尖摩挲时带起细微的毛刺感,仿佛三年积压的沉默正从指腹渗入血脉。
“南江市。”老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还夹着一丝未散的睡意与压低的警惕,“省纪委定了,你牵头试点,今天下午两点的高铁。”
肖锋手指在文件边缘轻轻一叩,指节发出轻微“嗒”声,像敲在紧绷的鼓皮上。
南江市——他记得副组长上周在茶水间接电话时,压低声音说的那句“南江那边你盯着点”,那语气像在念一道密令。
此刻档案最上面那份整改报告的封皮上,“南江市人民政府”七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油墨反着哑光,像某种不动声色的嘲讽。
“好。”他应得平稳,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磨损处——那是租来的老房子里最硌手的一道棱,木刺扎进皮肤的触感清晰可辨,像极了官场里那些不能明说的坎,硌得人心底发疼。
挂了电话,他起身去厨房倒水,玻璃杯底磕在台面上,“当”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惊得他心头一跳,随即想起昨夜老周推过来的笔记本上,红笔圈着的“恒通贸易”,那抹红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南江市整改报告里,恒通贸易正是多个民生项目的承建方。
午后的高铁上,肖锋把笔记本电脑支在小桌板上。
邻座大叔的呼噜声混着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哐当”撞击,像钝刀割铁。
他却听得见自己心跳的节奏,沉稳而低频,如战鼓在耳道深处回荡。
屏幕上是南江市去年的整改总结:“河道清淤工程100%完工”“社区养老中心覆盖率98%”,可附件里的群众反馈表,签名栏清一色的“同意”“满意”,连笔迹都像出自同一支笔——那墨色深浅一致,笔锋僵直,连纸张纤维都被压得微微凹陷,仿佛一场集体默剧的签名。
“数据造假。”他对着屏幕轻声说,指节抵着太阳穴,皮肤下青筋微跳,像有电流在颅内穿行。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苏绾的消息:“南江恒通贸易的工商信息已发你邮箱,实控人是副组长妻子的远房侄子。”他垂眸点开邮件,股权穿透图里,那条隐秘的关联线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舌尖泛起金属味。
市委招待所的走廊铺着暗红地毯,肖锋拖着行李箱经过时,鞋跟陷进毛簇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吸音棉上,闷得发慌,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空气里飘着一股陈年灰尘混着樟脑的气味,冷气从头顶灌下,吹得后颈发凉。
接待他的市组织部小李笑得比空调风还凉:“肖组长,您看是先开个见面会,还是……”
“实地调研。”肖锋打断他,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轮子撞上墙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小李的笑僵在嘴角,喉结动了动:“这……下午三点市委办还等着汇报……”
“整改闭环机制的核心是群众满意度。”肖锋从公文包里抽出工作证,在小李眼前晃了晃,塑料封皮在灯光下反着冷光,“群众不在会议室里。”
越野车在坑洼的乡道上颠簸时,肖锋把车窗摇下条缝。
七月的风裹着稻花香和煤渣味灌进来,热浪扑在脸上,带着泥土蒸腾的腥气。
他望着车外——本该完工的河道清淤工程,河床里堆着半拉子水泥管,横七竖八地躺着,像被遗弃的残骨。
几个老头蹲在岸边抽烟,烟蒂扔在浑浊的河水里,随波打转,像沉底的黑籽,偶尔泛起一圈油光。
“大爷,这河道清淤弄了多久了?”肖锋蹲在田埂上,掏出笔记本,纸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沙沙声。
老头眯眼瞧他胸前的工作证,吐了口唾沫:“两年前说要清,钱拨了三回,河底的淤泥倒比以前还厚。”
旁边戴草帽的老太接话:“社区养老中心?就村东头那间破屋,锁头锈得能拧麻花,上个月还见人往里头堆化肥!”
她说话时,手里的锄头拄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惊起几只麻雀。
肖锋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墨点,像一滴未落的泪。
他数了数,走访的十二个乡镇里,九个的整改项目存在“纸面完工”,五个的资金流水对不上公示数额;
最讽刺的是那个“全市中小学校舍加固率100%”,他蹲在小学后墙根,摸了摸脱落的墙皮——
里头的砖还是三十年前的老青砖,裂缝里塞着半截草绳,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纤维时,心头猛地一紧。
深夜,市委招待所的台灯把影子拉得老长,灯罩边缘积着一圈飞蛾的残骸。
肖锋对着电脑敲下“整改闭环机制试点问题清单”,键盘声清脆而孤独,每一下都像在敲击某种倒计时。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红,眼角干涩发烫。
键盘声停时,窗外传来汽车鸣笛,他抬头看见副组长的车从大院门口开过,尾灯红得像滴血,在夜色中拖出两道猩红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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