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插曲 (第2/2页)
"我不放心。"母亲拉着她的手,"你爸不让我来,说让你清静,可我一想到你一个人......"
进了屋,母亲打开保温桶,排骨汤的香气漫开来:"凌晨炖的,坐最早的高铁来的。"
安然盛了一碗,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母亲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事,最后绕到:"周明轩今天去家里了。"
安然舀汤的手顿了顿。
"他说知道错了,"母亲叹了口气,"说以后跟你公婆分开住,还说把摔了的多肉重新买了一盆,放在你以前的房间里。"
安然放下勺子,汤里的油花聚了又散。那盆"乙女心"是她刚结婚时买的,叶片胖乎乎的。摔碎那天,她蹲在地上捡碎片,周明轩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妈,"她抬起头,目光平静,"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可......"
"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安然打断她,"每天醒来就想会不会惹公婆不高兴,说话小心翼翼,买件衣服都要想他们会不会说浪费。妈,我累了。"
母亲看着女儿眼下的青黑,那是三年婚姻里从未消退的疲惫,终于没再说话,只是抹了抹眼角。
傍晚,林深敲响了门,手里拿着个小罐子:"我妈寄了自家种的茶叶,给你......阿姨也在啊。"他看到安然母亲,礼貌地点点头。
"这是对门邻居,也是我老板。"安然介绍道。
母亲拉着林深的手谢个不停,林深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放下茶叶罐就走了。
他走后,母亲看着茶叶罐,若有所思:"这小伙子看着不错,结婚了吗?"
"妈!"安然红了脸。
第二天送母亲去高铁站,母亲把一张卡塞给她:"别委屈自己,有事打电话。"
安然没接,把卡塞回母亲兜里:"我有钱,工作室最近接了大单子,林深说给我涨工资呢。"
高铁开动时,安然站在月台上,看着母亲挥手的身影,心里空了一块,又被什么填满了。是卸下重担的轻松,是终于能为自己活一次的笃定。
回到小区,林深正在楼下喂猫。一只橘白猫蹭着他的裤腿,他蹲在地上,动作很轻。看到安然,他挥挥手:"阿姨走了?"
"嗯。"安然走过去,橘猫警惕地跳上花坛。
"阿姨好像不太高兴?"
"聊了点以前的事。"安然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林深没追问,指着花坛里的薄荷:"这猫总来偷薄荷吃,后来我每天喂它,就赖着不走了。"他顿了顿,"有些事就像喂猫,你觉得是对它好,其实它想要的可能只是一片薄荷。"
安然愣了愣,转头看他。夕阳落在他的眼镜片上,折射出温和的光。她忽然明白,他是在安慰她。
第四章画里的光与现实的暖
工作室接了个大单子,为A市老街区做文创产品,要画十二幅不同季节的街景插画。林深把秋季的部分交给了安然。
"就画大学南路吧,"他指着窗外,"你熟,能画出不一样的感觉。"
安然既紧张又期待。她拿着画板去了大学南路,在咖啡馆坐了一天,看梧桐叶打转,看学生们说说笑笑走过,看阳光漏下的光斑在地上移动。
第一幅画改了五次。林深没催她,只是指着画里的路灯:"这里的光可以再暖一点,秋天的傍晚,路灯是橘色的,像有人在等你回家。"
安然想起大学时,周明轩总在图书馆门口等她,手里拿着热奶茶,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时的光,确实是暖橘色的。
她重新调了颜料,把路灯的光晕画得更柔和。改完的画拿给林深看时,他指着画角落:"加只猫吧,流浪猫总爱在梧桐树下打盹。"
安然笑了,拿起画笔添了只蜷缩的橘猫。
那天晚上加班到很晚,林深煮了两碗面。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卧在面汤里。"以前在画室赶稿,常这么吃。"他把筷子递给她,"我爸以前总说,画累了就要好好吃饭,不然手会抖。"
"你爸也是画画的?"
"嗯,美术老师,去年退休了。"林深喝了口汤,"以前总觉得他画的东西老气,现在才发现,他画里的光都是暖的。"
安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决定离婚时,只说了句"想回来就回来,爸养你"。原来爱从来都不是逼你妥协,而是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地方可以回去。
周末,林深说带她去采风。他们骑着共享单车,沿着护城河慢慢走。他给她讲那些老建筑的故事:"这家书店以前是邮局,我爸年轻时在这儿寄过画稿......那座石桥有百年了,下雨天走在上面,能听见水声特别清。"
安然跟在他身后,看他对着老墙拍照时的侧脸,看他弯腰捡起一片枫叶夹进速写本,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像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安然接起来,听到周明轩的声音:"安然,你真的不回来了?我妈都哭了。"
安然停住脚步,林深也停下,转头看她。
"周明轩,"安然的声音很稳,"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必了。"安然挂了电话,把号码也拉黑了。
林深没问什么,只是指了指河边的芦苇:"你看,风吹过来,芦苇会弯腰,但根从来没动过。"
安然看着在风中摇曳的芦苇,忽然懂了。有些妥协是弯腰,有些却是连根拔起。她不想再做那个被拔起的人了。
第五章梧桐叶落与新生
文创产品推出后很受欢迎,尤其是安然画的秋季梧桐道,印在笔记本和帆布包上,成了爆款。有天去咖啡馆,听到两个女生在说:"你看这画里的猫,跟楼下那只橘白长得好像!"
安然忍不住笑了,买了杯拿铁,拉花是只举着画笔的小猫。
林深在画展上看到她的画时,眼里带着笑意:"比我当年厉害多了,我第一次参展,画还没挂稳就被撤下来了。"
"真的?"
"真的,"他指着自己的画,"那时候总想着画得跟大师一样,结果画出来的东西硬邦邦的,我爸说我丢了自己的影子。"
安然看着他的画,每幅里都有细微的生活痕迹:窗台上的薄荷,墙角的青苔,甚至是晾在绳上的白衬衫。那些琐碎的细节,让画有了温度。
"我以前总想着画得'正确',"安然轻声说,"符合别人的期待,符合所谓的标准。"
"画画跟过日子一样,"林深看着她,"最重要的是舒服,不是吗?"
画展结束那天,下起了小雨。林深撑开伞,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雨水打湿了叶子,空气里有清新的草木香。
"明年春天,我们去画护城河的柳树吧。"林深忽然说,"柳树发芽的时候,风都是软的。"
安然抬头,看到雨滴从他的伞沿落下,像串透明的珠子。她想起刚搬来时,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的茫然;想起第一次面试失败后的沮丧;想起那些在画纸上重新找回自己的夜晚。
"好啊。"她笑着说。
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落,刚好落在两人中间的水洼里。叶面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极了新生的脉络。安然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而属于她的,带着梧桐叶气息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全文约10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