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黑风城,七日夜 (第2/2页)
“账房”——蝮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花痴开跟着屠万仞走进门内。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书桌,几个书架,上面堆满了账本和卷宗。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气味更加浓重了,源头是书桌一角一个不起眼的青铜小香炉,正袅袅冒着淡紫色的轻烟。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铁木门,此刻已在身后无声合拢。
蝮蛇佝偻着背,慢慢踱回书桌后坐下,看似随意,但花痴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双脚所踩的位置,以及双手摆放的角度,都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触发机关或暴起发难的状态。
“屠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蝮蛇的声音依旧嘶哑,眼神却在屠万仞和花痴开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警惕。
屠万仞没有坐,直接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形成一种压迫的姿态:“上面传了新命令下来,关于‘玲珑耳’菊英娥的。”
蝮蛇眼皮一跳:“菊英娥?那女人不是销声匿迹好几年了吗?上面又有了新线索?”
“嗯。”屠万仞点头,压低声音,“据可靠消息,她可能就藏在漠北,甚至……就在黑风城附近。”
“什么?!”蝮蛇身体一震,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骇人的光芒,“消息确实?”
“确实。”花痴开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接过话头。
蝮蛇猛地扭头看向他,目光如毒针:“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屠万仞立刻道:“他是我新找的线人,消息就是他提供的。他在城南的‘骆驼客’酒馆打杂,前几天无意中听到几个行踪诡秘的江湖人谈话,提到了‘玲珑耳’和一个叫‘鹰嘴崖’的地方。”
“鹰嘴崖?”蝮蛇眉头紧锁,迅速在脑中搜索着相关信息,“那是黑风城往西三百里,戈壁深处的一处险地,传闻常有马匪和逃犯藏匿……那些人还说了什么?”
花痴开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和讨好:“回禀……账房先生,小的听得也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的。好像说……那女人身边还带着个半大孩子,受了伤,需要药材。他们似乎在商量,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卖给……卖给一个叫‘司马’的大人物。”
“司马?”蝮蛇眼中精光更盛,是司马空!他立刻信了七八分。司马空一直在追查菊英娥,这消息若是卖给他,绝对能换一大笔钱。同时,这也是大功一件!
“消息还有谁知道?”蝮蛇急问。
“小的……小的当时吓得要死,没敢听全,就赶紧跑来告诉屠爷了。”花痴开缩了缩脖子,演技逼真,“应该……应该没别人知道了吧?”
蝮蛇站起身,在狭窄的房间里踱了两步,呼吸有些急促。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若能抓住菊英娥,或者拿到她手里的东西,他在“天局”中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至于屠万仞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线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功劳,一个人独吞最好。
“屠爷,”他转向屠万仞,语气变得“诚恳”起来,“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上报。您这位小兄弟立了大功,上面必有重赏。不过,为了消息不走漏,也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看,不如先让他在这里暂住两日,等上面派人来处理,如何?”
说是“暂住”,实则是软禁,甚至可能是灭口的前奏。
屠万仞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这……不太好吧?他还得回去干活……”
“屠爷!”蝮蛇加重了语气,“事关‘玲珑耳’!万一走漏风声,让她跑了,你我都担待不起!放心,就两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等上面的人到了,自然有他的好处。”说着,他拍了拍手。
书架后方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两个穿着黑衣、面无表情的壮汉走了出来,一左一右,隐隐封住了花痴开的退路。
屠万仞“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花痴开道:“小子,委屈你两天。账房先生不会亏待你的。”
花痴开脸上露出“惶恐”和“不甘”,但看了看那两名壮汉,又看了看屠万仞,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蝮蛇心中冷笑,对那两名壮汉使了个眼色:“带这位小兄弟去后面客房休息,好生照看。”
两名壮汉上前,就要架住花痴开。
就在他们靠近的瞬间,花痴开动了。
他没有向后躲,反而向前猛地踏出一步,右手如电,食指与中指并拢,精准无比地点在左侧那名壮汉的喉结下方一寸处!同时左脚为轴,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左肘狠狠撞在右侧壮汉的肋下!
“呃!”“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发出。左侧壮汉双眼暴突,捂着喉咙踉跄后退,发出嗬嗬的怪响,却喊不出声音。右侧壮汉则肋骨折断,剧痛让他瞬间佝偻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屠万仞似乎“惊呆”了,站在原地没动。
蝮蛇反应极快,在花痴开动手的刹那,他已经猛地一拍书桌下方!
“咔嚓!”
机簧弹动声响起,花痴开脚下所站的那块地砖突然向下翻转!同时,天花板上“唰”地洒下一片淡绿色的粉末,腥臭扑鼻,显然是剧毒!
但花痴开仿佛早有预料。在脚下地砖翻动的瞬间,他已借着一肘撞出的反震之力,身体向后凌空倒翻,恰恰避开了毒粉笼罩的范围,同时脚尖在正在下陷的地砖边缘一点,如同雨燕般轻盈地掠向书桌后的蝮蛇!
蝮蛇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这年轻人身手如此诡异迅捷!他猛地后撤,同时袖中滑出两柄漆黑的、泛着蓝汪汪光泽的短刺,直刺花痴开胸腹要害!短刺破空,带着腥风,显然淬有剧毒。
花痴开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短刺刺中。
但他手腕一翻,那颗一直握在掌心的白胆骤然射出,不是打向蝮蛇,而是打向书桌上那盏唯一的油灯!
“啪!”
油灯应声而碎,火光瞬间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那青铜香炉里淡紫色的烟,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诡异的光。
黑暗,是“千手观音”最好的掩护。
蝮蛇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骇然,短刺立刻变招,护住周身要害。但耳边只听到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风声,紧接着,手腕、手肘、肩井数处要穴同时一麻,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钻入经脉,整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短刺“当啷”落地。
他还想挣扎,喉咙已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那只手并不十分用力,但指尖透出的寒意,却让他血液都快要冻结。
“别动。”花痴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静得可怕,“也别试图用毒。你身上的毒囊,我已经取走了。”
蝮蛇浑身僵硬,这才感觉到腰间和袖袋里几个隐秘的暗囊,果然已经空空如也。什么时候?!在刚才那短暂的黑暗中?这是什么手法?!
“你……你到底是谁?”蝮蛇嘶声问,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
“花千手的儿子。”花痴开松开了扼住他喉咙的手,但那股阴寒的内息依然锁着他的经脉,“现在,把你掌握的、关于我母亲菊英娥的所有情报,还有‘天局’在漠北的联络方式、人员名单,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黑暗中,蝮蛇能感觉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冰冷,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迟疑或谎言,立刻就会死在这诡异的寒劲之下。
屠万仞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房间一角。他看着被制服的蝮蛇,和站在黑暗中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花痴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继承了花千手的赌术和执念,更继承了他那种于绝境中创造奇迹的……疯狂与智慧。
黑风城的夜,还很长。
但对“天局”来说,漫长的噩梦,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