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相遇(第三更,求追读,父母们!) (第1/2页)
银月如钩。
沈寄欢的眼睛很美,但此刻那双美目里盛着的不是秋水,是愧疚。
愧疚是一种极慢极慢才会发作的毒,无药可解。
她说过会找到杏娃儿。
这是她对他的第一个承诺。
一个已经破碎的承诺。
她看向他,准备迎接一场暴雨。
可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风,没有浪,甚至连一丝埋怨的涟漪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愤怒?
沈寄欢不懂。
她无法想象这个吃钢咬铁的少年,心里究竟藏着一片怎样的深渊。
他从不咆哮,从不心乱,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
她看不透他。
赵九向前走。
他的左腿几乎已无法动了。
活人拖着一条死腿,就像一艘破船拖着沉重的铁锚。
那条腿在地上拖行。
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痛苦。
每一步,都让她的愧疚被无限放大。
当他经过曹观起身边时,这位西宫地藏使忽然开口:“我能找到她,一定。”
这是一个承诺。
“不必了。”
赵九没有停,只是肩头微微僵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借用一下你的马车。”
曹观起回头,看着那个正在远去,孤独地像一匹狼的背影,心里一揪:“去哪儿?”
风中飘来两个字。
“苦窑。”
赵九的气息已经平稳了。
他已经知道杏娃儿在哪。
没有任何人能在一片片削去血肉的时候,还守得住秘密。
赵九似乎生来就知道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在哪儿。
他终于松了口气。
杏娃儿早已被朱不二救走了。
……
水是热的。
暖意顺着脚底板心,像一条活了过来的小蛇,悄无声息地往上钻。
钻进四肢百骸,钻进每一寸被寒冷与恐惧浸透了的骨头缝里。
杏娃儿的眼皮子动了动。
一种她从未闻过的味道,最先钻进鼻子里。
不是泥土、汗水、牲口粪便和死人的酸腐。
这里的味道很干净。
干净得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有些不真实。
像是将一整座春日里的花园,连带着泥土与晨露,硬生生碾碎,塞进了这间屋子。
浓郁的花香,温热的水汽,一丝丝,一缕缕,霸道地钻进她身体里每一个地方,要将她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穷苦与卑贱,彻底洗刷干净。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眼皮掀开一道缝。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是雪。
是雾气。
热腾腾的雾气,像一团团的棉絮。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碰到了一些柔软、润滑的东西。
她低下头。
是花瓣。
满池温热的碧水,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带着露水的花瓣。
红的、白的、粉的,她一种也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好看得不像是真的。
一只手在她身上轻轻擦拭着。
很温柔。
她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晓得,原来人的手可以这么温柔。
这是哪儿?
是在做梦么?
还是说……已经死了?
死了之后,就是到这么个香喷喷的地方来?
那九哥在哪儿?
他是不是……
“醒啦?”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软糯糯的,像刚出锅的糯米糕,又甜又黏。
杏娃儿循声望去。
雾气里,影影绰绰有几道人影。
都是女人。
她们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被水汽浸得半透的浴衣,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泛着一层温润的光。
杏娃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下意识地往水里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这池花瓣里。
她们瞧着她,脸上都挂着笑,那笑里没有半分她所熟悉的鄙夷或怜悯,只有纯粹到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善意。
纯粹得让她有些不安。
“妹妹别怕。”
一个瞧着年纪稍长些的女子,端着一只木盆在水中漾过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咱们这儿,是伺候人的地方。”
她将木盆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了池子里。
还是花瓣。
更多的花瓣。
香气几乎要将人给熏醉了。
“你身上得好好洗洗。”
女子拿起一条柔软的布巾,为她擦拭着肩膀。
杏娃儿的身子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觉得难为情。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不该这么干净。
从小都在泥巴里长大的人,干净会让她不安。
“妹妹细皮嫩肉的……可真好。”
另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蹲在池边,用一把小小的软刷,仔仔细细地为她刷洗着指甲缝里的污垢,动作比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还要小心:“就是太干了些,回头用牛乳泡一泡,再抹上咱们这儿特制的香膏,保管比刚剥了壳的鸡蛋还要滑。”
牛乳?香膏?
杏娃儿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眼前这光景,比她听过的所有评书话本里描写的神仙日子,还要离谱。
“饿不饿?”
“渴不渴?”
“水烫不烫?要不要添些凉的?”
少女们七嘴八舌地围着她,那一张张美丽的脸上,都挂着真切的笑。
杏娃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挤出几个细若蚊蚋的字。
“我……我想穿衣裳。”
噗嗤。
满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碎裂的银铃,清脆悦耳,没有半分嘲弄。
“傻妹妹。”
最先开口的那个女子,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还没洗干净呢,穿什么衣裳?”
她从旁边丫鬟手里接过一只白玉小碗,碗里是乳白色的膏状物,散发着奇异的清香。
“这是世上最好的去疤膏。你身上那些旧伤,抹上七日,保准一点痕迹都瞧不出来。”
她用指尖挑起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杏娃儿膝盖的旧疤上。
冰凉的触感,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杏娃儿看着她们。
看着她们为自己擦洗身体,为自己修剪指甲,为自己涂抹那些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金贵药膏。
她心里那点子戒备与不安,就像是被这池温水泡软了的硬糖,一点一点地化开了。
她想,或许自己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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