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的守护 (第2/2页)
"啊一-!”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如同瀕死野兽般的狂嚎,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将手中的长刀,狠狠掷向那名指挥的百夫长。
长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闪电。
百夫长惊骇欲绝,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噗嗤!”
长刀没能命中要害,却狠狠扎进了他战马的脖颈,战马惨嘶着轰然倒地,将百夫长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也就在这时,一支冰冷的羽箭,如同毒蛇,精准地射穿了刀疤脸队长的咽喉。
狂嚎声戛然而止!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和悲愤瞬间凝固。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被鲜血染污、却依旧沉默的雪冢,看了一眼石上的刻痕...然后,他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倒下,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碑脚下。滚烫的鲜血,如同小溪,汩汩地涌出,浸透了他身下的冰雪,也缓缓地蜿蜒地,流到了那被马蹄践踏过的、覆盖着玄色披风的雪冢边缘,将那里一小片洁白的雪,染成了刺目的暗红。
风雪呜咽着卷过战场。最后一点微弱的抵抗彻底消失。
只剩下遍地狼籍的尸体,折断的兵器,垂死战马的哀鸣,以及....那座浸染了鲜血、却依旧沉默矗立的雪冢,和那块沾满血污的石碑。在惨淡的阳光下,在遍地的血腥中,显得愈发冰冷、愈发沉重...与永恒...。
那呜咽的风声,仿佛在诉说着忠诚的代价,诉说着毁灭的必然,诉说着那个永远消逝在历史风烟中的名字,和他那至死也未能看到的“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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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尚未散尽,新的马蹄声便撕裂了寂静。这次不是游骑,是真正的钢铁洪流。北周柱国大将军宇文宪亲率的主力前锋,如同移动的黑色山脉,碾压着冻土,循着先前游骑留下的痕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直扑这片荒原。
铁蹄踏进这片雪地时,马匹不安地喷着响鼻,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方埋葬的惨烈。宇文宪勒住战马,高大身躯在鞍上挺得笔直。如鹰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座孤零零的雪冢和石碑。当石碑上那几行暗红大字一-“北齐兰陵忠武王高长恭”、“兰陵贞烈王妃郑氏祁耶”、“同穴眠于此地”--刺入眼帘时,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确认对手终于陨落的释然,有对一代绝世名将竟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的深沉唏噓,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属于军人对真正对手的敬意。他太了解“兰陵王”这三个字在北周军中曾意味着什么,那狰狞面具下的银甲铁骑,曾是多少周兵的噩梦。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雪冢旁被踩踏出的混乱痕迹,雪地上已变暗红的血迹以及散落断裂的兵器残骸。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怎样惨烈而绝望的抵抗。宇文宪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五个(或六个)残兵,竟能让他损失数十精锐,只为守护这座冰冷的坟冢...“兰陵忠武王...."宇文宪低沉地吐出这个尊称,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模糊不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倒也算....死得其所,有忠魂相守。”他像是在对石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这份对手的终局,比他预想中更加惨烈,也更加....令人感慨。
然而,这丝感慨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了微小的涟漪,便迅速沉入深寒的湖底。宇文宪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带从未发生。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统帅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必在此停留,几个守坟的疯狗而已,徒耗我精锐。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目标--青州,段韶才是北齐最后一口气。拿下他,这盘棋才算真正收官!”
黑色的铁流不再停留,绕过雪冢,带着毁灭的气息,轰然南去。风雪卷起,迅速抹去他们留下的蹄印。宇文宪在策马转身的瞬间,最后瞥了一眼那座在风雪中沉默的坟冢和石碑,眼神深邃如寒潭,再无波澜。对他而言,高长恭已是过去,一个值得记住却无需再费神的注脚。他目光所及,唯有南方那座尚在喘息、必须彻底碾碎的堡垒--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