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控的棋子 (第1/2页)
夜风阴冷,裹挟着后院角落里泔水桶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酸腐气息。安娜将那卷绷带和那罐小小的药膏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凉和布料的柔软交织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触感,仿佛攥住了一个无法理解的谜。
她抬起头,那个名叫加雷斯的、满脸横肉的护卫,正用他那标志性的八字步在院墙下踱步。他的背影在摇曳的风灯下被拉得很长,显得孤单又暴躁。嘴里还在低声咒骂着赌场、手气,以及一切让他不顺心的东西。
羞辱与善意,恶意与馈赠。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从同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像两股激流,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猛烈地冲撞,搅起了从未有过的漩涡。困惑,第一次压倒了恐惧。她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像一颗坚硬的种子,破土而出,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李寻欢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那不再是纯粹的恐惧,里面掺杂了探究的成分。很好。鱼儿不仅咬住了钩子,还开始试图理解钩子的形状了。
他的计划需要再往前推进一步。他需要一块更重的石头,砸进这潭死水里,看看那些隐藏在淤泥下的东西,会翻出怎样的浪花。
加雷斯这个身份,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它成功地搭建了桥梁,也成功地吸引了注意。现在,是时候让它以一种最恰当的方式,退场了。
李寻欢停止了踱步,他转过身,重新走向安娜。
女孩看到他走来,刚升起的那点勇气瞬间又被恐惧压了下去,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加雷斯”的脸上,是那种女孩已经熟悉的不耐烦和嫌恶。他走到她面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骂人。他只是伸出手,动作粗暴地抓住了安娜的胳膊。女孩的身体瘦弱得像根枯枝,在他的手掌里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你要干什么?”安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闭嘴!”李寻欢低喝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蛮横。他拖着她,走向后院最阴暗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废弃的酒桶和破烂的杂物,是风灯光芒唯一照不到的死角。
安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以为,最可怕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那些护卫们平时挂在嘴边的污言秽语,那些充满欲望的眼神,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即将降临的现实。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刚刚萌芽的那点困惑。
就在这片绝对的黑暗里,李寻欢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做安娜想象中的任何事。他只是松开了手,然后在女孩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手的手刀,精准而迅疾地,切在了她纤细的后颈。
没有惨叫,甚至没有一声闷哼。
安娜的身体软了下去,意识在瞬间堕入黑暗。她最后的感觉,是那个男人身上浓重的劣质酒气,以及,一种与他粗暴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精准的力量。
李寻欢稳稳地接住她柔软的身体,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孩,那张沾着污渍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绝望。
现在,问题来了。如何让她“消失”?
藏在杂物堆里?不行,天亮就会被发现。带出酒馆?动静太大。
他的意念,下意识地沉入了脑海中的那片四方空间。他看着那座钱币小山,看着那把安静躺着的枪,看着那本《百草奇术》。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如果……
他的心跳,第一次,出现了些微的紊乱。他抱着安娜,意念集中。
【收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怀里一空。
那个穿着粗布灰裙的、瘦弱的女孩,连同她身上的衣物,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李寻欢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立刻将意识沉入脑海空间。
那片熟悉的四方空间里,安-娜正静静地躺在那堆金银币旁边,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她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被从一个地方,挪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活物?
这个空间,竟然可以容纳活物?
李寻欢站在原地,足足沉默了十几秒。后院的冷风吹过,让他感到了一丝不真实的寒意。这个发现,比“聚宝盆”,比那本毒经,带来的震撼都要巨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物理规则扭曲,这是……神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评估,分析,利用。这是他的准则。
能进,能不能出?
他心中想着安娜。下一刻,那具柔软的身体再次出现在他怀里,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可以。
可以进,可以出。活物在里面,时间似乎是静止的。
李寻欢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这个能力,让他的计划,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他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藏匿,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完美的密室。
他再次将安娜收回空间,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这片黑暗。
下一步,是为“加雷斯”准备一场华丽的谢幕。
他需要一具尸体。
意念微动,那具被他藏在空间深处的、属于真正加雷斯的尸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尸体因为空间的特性,还保持着死亡瞬间的模样,连衣物上的褶皱都分毫未变。
李寻欢戴上多米诺面具,变回了那张最普通的市民脸。他拖着加雷斯的尸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馆后院,来到了之前他“杀死”加雷斯的那条偏僻窄巷。
他将尸体摆放在巷口,用从空间里取出的、加雷斯自己的佩剑,在尸体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伤口平滑,利落,一击致命。这是专业杀手的标志。
做完这一切,他退入阴影,开始耐心地观察那些在夜色中游荡的“眼睛”——那些靠告密和零碎情报换取几个铜板的乞丐和流浪汉。他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让这具尸体被“不经意”地发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个翻检垃圾堆的拾荒者,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很快,城卫兵的火把照亮了整条窄巷。
骚动,像涟漪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
“裘德酒馆”的管事老头,是被亲卫从床上叫醒的。他披着一件睡袍,脸上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那只独眼里闪烁着比寒冬更冷的光。
当他看到被抬回来、用一张破草席盖着的加雷斯的尸体时,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只是走上前,掀开草席,仔细地审视着那道致命的伤口。
“一剑封喉,干净利落。”他身旁一名气息沉稳如山的亲卫,低声说道。这名亲卫叫霍普,是他的副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是专业的。”管事老头放下草席,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镜片后的独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智珠在握的冷笑。“他终于动手了。”
“大人,需要封锁酒馆,彻查吗?”霍普问道。
“不必。”老头摆了摆手,转身走回吧台后面,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打草惊蛇是愚蠢的做法。他杀了一个最没用的护卫,这是在示威,也是在试探。他想看看我们的反应。”
“那我们……”
“什么都不做。”老头喝了口水,语气笃定,“把尸体处理掉,对外就说加雷斯赌输了钱,跟人械斗死的。护卫的岗位,让预备队的人顶上。一切照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霍普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大人,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不。”老头将水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这会让他觉得我们……愚蠢且无能。一个连手下被杀了都反应迟钝的管事,一个内部松散混乱的酒馆,这正是他最想看到的。他会变得更大胆,更不耐烦。而猎人,只需要在猎物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收紧陷阱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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