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决赛日—失魂的开局 (第2/2页)
第22分钟,甘州理工抓住金融学院中场传球失误(源自耿斌洋一次力量过小的横传被断),打出一次简洁快速的反击。他们的替补前锋凭借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带球强行突进,在禁区外来了一脚远射!力量十足,但角度太正,被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付晨稳稳抱住。
“好险!金融学院要小心了!不能因为对手是残阵就掉以轻心啊!中场尤其是耿斌洋这一点,今天失误有点多,这给了对手很多反击的机会。”贺玮点评道。
第28分钟,金融学院获得前场右侧的绝佳任意球机会。位置极佳,正在耿斌洋“天外飞仙”的射程之内。全场金融学院的球迷都站了起来,期待着他的招牌式破门。
耿斌洋默默地走到球前。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压下,专注于这个球。他望着人墙和球门,但眼前浮现的却是上官凝练期盼的眼神和王志伟冷笑的脸。“进球?赢了怎么办?凝练的手术……不,我不能进……可是……”
助跑,摆腿……就在脚背即将接触皮球的瞬间,极致的矛盾和心理斗争让他的技术动作彻底变形!
“砰!”
他踢呲了!皮球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划出美妙的弧线坠向球门,而是又高又飘,像一架迷失方向的航班,直接飞过了横梁,落向了后面的看台。
“喔——”看台上响起一片巨大的遗憾声。
耿斌洋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叉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怎样一场山崩海啸。他不是踢呲了,他是在最后关头,潜意识里强大的负罪感和对交易的“忠诚”压倒了一切,让他收回了力量,改变了脚法!他在主动地、绝望地破坏这次得分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心里对着所有支持者,对着自己的梦想,一遍遍地忏悔。
“这个球……耿斌洋处理得……太失常了。”
徐洋指导的语气已经带着明显的批评意味
“这个位置的任意球,对于他这个级别的球员来说,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得分机会。他今天的心理状态,看来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芦东跑到耿斌洋身边,用力推了他一把,低吼道:
“耿斌洋!你到底怎么回事?!醒醒!这是决赛!”
耿斌洋被推得晃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脚下的草皮,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去,彻底消失。他无法面对芦东的质问,更无法面对自己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第35分钟,金融学院打出了上半场最精彩的一次团队配合。芦东回撤拿球,与陈龙飞做了一个二过一后,将球分给右路插上的张浩。张浩利用节奏变化晃开防守,没有选择下底,而是内切后送出一记极具穿透性的直塞球!皮球精准地找到了反越位成功的——耿斌洋!
单刀了!完美的机会!
全场沸腾!所有金融学院的支持者都站了起来!
在接球的那一刹那,耿斌洋的身体记忆几乎要带着他完成一系列流畅的射门动作。但就在他调整步点,准备直面门将的瞬间,王志伟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响起:
“记住,输球,专家和钱。赢球……你知道后果。”
与此同时,上官凝练可能因无钱手术而落下终身残疾的恐怖画面,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他瞬间四肢冰凉,动作僵硬。
在他接球、调整、准备射门的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却显得异常迟缓、笨拙,仿佛腿上绑着千斤重担,大脑和身体失去了连接。他似乎在……等待?等待对方回防?等待一个能让他“合理”丢失球权的机会?他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
“射门啊!为了东哥!为了耗子!为了大家!……不!不能射!为了凝练!我必须输!”
这致命的迟疑,让原本被他甩在身后的甘州理工中后卫拼命回追,终于在最后一刻,用一个极其狼狈的滑铲,堪堪将球破坏出了底线!角球!
“哇!!!”巨大的惊呼声和惋惜声几乎要掀翻体育场的顶棚!
“天哪!耿斌洋!他浪费了一次黄金般的单刀球机会!”
贺玮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在等什么?!他的处理太拖沓了!面对对方经验不足、转身可能偏慢的替补中卫组合,他本可以利用速度或假动作轻松破门,但他却表现得如此犹豫!这完全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冷静高效的影子前锋!”
徐洋的语气也充满了遗憾和不解:
“不可思议!这个球处理得……简直是业余水平!他好像根本不想射门一样!金融学院今天最大的问题,恐怕就出在他们的7号身上。对手已经把最大的弱点暴露给你了,可你这个最锋利的矛,却自己钝掉了!”
芦东双手抱头,跪在草皮上,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失望和无法理解。张浩冲到耿斌洋面前,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耿斌洋那副失魂落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最终只是狠狠地跺了跺脚,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场边的于教练,猛地从教练席上站起,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他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场上那个如同孤魂野鬼般的7号,眼神中最后一丝期待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而看台某个不起眼的VIP包厢里,王志伟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悠闲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的笑意。他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俯瞰着场上那个狼狈的7号,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精彩戏剧。他端起一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惬意的满足。
第41分钟,持续的被动和核心的梦游,终于让金融学院付出了代价。
甘州理工再次抓住耿斌洋一次漫不经心的、近乎送球权的回传失误,断球后发动快速反击。这次,他们甚至没有进行复杂的中场组织——因为他们的组织中场不在场上——而是依靠一股血气,直接长传找前场支点,然后利用简单的二过一配合,就打穿了金融学院因为前压过度而略显空虚的后防线。他们的替补边锋在禁区左侧接到传球,面对付健生的防守,他没有选择突破,而是直接起脚传中!
皮球又急又快地飞向小禁区前沿!金融学院的中后卫丛庆和李志刚,面对对方陌生的、并非主力中锋的冲击点,在判断和协防上出现了一丝沟通上的迟疑,两人都没有完全争到落点!混乱中,甘州理工那名拼劲十足、名不见经传的替补前锋,如同鬼魅般从两人中间杀出,一个俯冲鱼跃冲顶!
付晨反应神速,侧身飞扑,指尖甚至碰到了皮球!但距离太近,力量太大!
“砰!”
皮球砸在付晨的手上,略微变线,但还是顽强地窜入了球网右下角!
GOALLLLLLLLLLLLLLLLLLLLLL!!!!!!
甘州理工大学进球了!1-0!
进球的前锋疯狂地冲向角旗区庆祝,他的队友们一拥而上,叠罗汉般将他压在身下。整个甘州理工的替补席都沸腾了!他们竟然在如此劣势下领先了!
而金融学院这边,则是一片死寂。
付晨痛苦地一拳砸在草皮上。丛庆和李志刚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懊悔和难以置信。芦东双手叉腰,仰头望天,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那口憋闷的浊气彻底吐出。张浩则失神地站在原地,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所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再次聚焦到了那个站在中圈弧附近,低着头,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的7号身影——耿斌洋。
正是他之前那次毫无威胁、近乎送球权的回传,直接导致了这次致命的快速反击。
贺玮的声音带着震惊:
“球进了!甘州理工大学!他们领先了!一次看似简单却极其高效的反击!完全利用了金融学院核心球员耿斌洋的致命失误!”谁能想到,一条几乎全新的、被逼到绝境的替补防线,和一个残缺的中场,竟然能在决赛中领先实力强大的金融学院!而这一切,都源于耿斌洋这场完全无法解释的、灾难性的表现!”
徐洋指导的语气已经毫不客气:
“这个失球,耿斌洋就是唯一的责任人!他在中场那次毫无压力、毫无目的的的回传,直接就是把炮弹送到了对方脚下。面对这样一支残阵出击、弱点明显的对手,金融学院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和控制,减少不必要的失误。但他们的核心7号,却在不断地、主动地给对手输送弹药!这是不可接受的!”
耿斌洋听着四周对手的欢呼和己方死寂般的沉默,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漂浮在半空,冷漠地看着下方那个名为“耿斌洋”的躯壳,正在执行着叛徒的使命。
他没有感到痛苦,因为极致的痛苦已经麻木。他只剩下一种深深的、令人作呕的自我厌恶和虚无感。“成功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意,
“我做到了……王志伟,你满意了吗?”
上半场剩余的时间,在金融学院球员浑浑噩噩、甘州理工众志成城的防守中匆匆走过。
“哔——哔——哔——”
主裁判吹响了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电子记分牌上,那个鲜红的“1:0”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金融学院队员的心上,更烫在耿斌洋那早已麻木的灵魂深处。
队员们低着头,沉默地走向球员通道。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脚步摩擦草皮的声音。压抑、困惑、愤怒、失望……种种负面情绪在空气中弥漫,几乎要凝成实质。
耿斌洋走在最后,他的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通道两侧的闪光灯在他眼前疯狂闪烁,但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那光芒刺眼而冰冷,像是在对他进行公开的审判和处刑。他感觉自己正行走在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上,而这条路,是他自己亲手选择的。
更衣室的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也仿佛将所有的压力、质疑和最终审判都锁在了这个密闭的、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药油和……失败的气息。
突然,芦东猛地转过身,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几步冲到耿斌洋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顶在了冰冷的金属储物柜上!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更衣室里格外刺耳。
“耿斌洋!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芦东的怒吼声如同惊雷,在整个更衣室炸响,他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是上官躺在医院!不是我们!我们理解你担心!但你看看付晨扑救摔得多狠!看看丛庆李志刚身上有多少伤!看看耗子为了突破被铲了多少次!大家拼了一个赛季,流血流汗,咬着牙闯过那么多难关,不是为了来看你他妈在决赛场上梦游的!”
芦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颤抖着,他指着更衣室里每一个疲惫而沮丧的队友:
“你看看他们!看看我们!醒醒!混蛋!为了她,你更要赢下这个冠军!把这个冠军带回去给她!这才是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你听见没有?!”
衣领被紧紧勒住,呼吸变得困难,但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耿斌洋看着芦东近在咫尺的、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火焰和信任的眼睛,他多么想嘶吼,想坦白,想跪下来求他们原谅,想告诉他们自己是为了救上官凝练才不得不这么做!但他不能。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关,承受着这迟来的、应得的审判,眼神空洞地望着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沉默,在芦东和所有人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沉沦。
就在芦东的拳头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挥起时,一只大手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于教练。
于教练的脸色同样铁青,但他保持着最后的冷静。他用力将芦东从耿斌洋身边拉开,目光却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直直地刺向依旧靠着柜子、失魂落魄的耿斌洋。
更衣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于教练和耿斌洋身上,等待着最终的宣判。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于教练死死地盯着耿斌洋,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有痛心,有不解,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看穿了真相,却无力回天的疲惫与悲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下半场,”
“做你该做的事。”
这句话,像是一道最终的赦免令,又像是一道冷酷的执行令。它没有指责,没有追问,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并将最终的选择权,冰冷地、残忍地交还给了耿斌洋自己。
是做那个兄弟们期待的、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耿斌洋?
还是做那个被魔鬼契约束缚、必须将背叛进行到底的行尸走肉?
耿斌洋的身体在于教练话音落下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也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更衣室里,只剩下队员们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对手在半场休息时庆祝的声浪。
上半场,结束了。
但属于耿斌洋的炼狱,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