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杀年猪 (第2/2页)
“哎哎,闺女,爹在这呢,不哭不哭。”
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大老爷们,先是用手背蹭了蹭小雪儿的尿布。
湿了。
“军哥……咋了?”
旁边的李兰香迷迷瞪瞪地要坐起来。
“没事,你睡你的。”
徐军把她按回去,把被角给她掖得严严实实,“尿了,我给换个尿布。”
这要是搁别人家,大冬天的半夜换尿布是个苦差事。
尿布是冰凉的,孩子一冻就得嚎。换下来的湿尿布还得攒着第二天早上用冰水洗。
但徐军家不一样。
他从床头的电暖气旁边,拿过几块一直烘在那里的干净尿布。
热乎乎的,像刚出锅的馒头。
小雪儿原本撇着嘴要哭,屁股下一接触到这暖烘烘的干尿布,立马舒服地哼唧了两声,小眉头舒展了。
徐军手脚麻利地换好,把湿尿布扔进专门的塑料盆里。
徐军看着又睡过去的闺女,忍不住低头在她那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一股子好闻的奶香味。
这味道,比啥香水都好闻。
“军哥……”
李兰香还是醒了,侧着身子看着爷俩,眼神里全是温柔。
“你把这丫头惯坏了,以后要是离了你这热乎尿布,她都不带尿的。”
“惯着呗。”
徐军钻回被窝,把你老婆搂进怀里,用那双大手暖着她微凉的脚。
“咱闺女,就是用来惯的。”
……
吃过早饭,秀莲来抱孩子去玩了。
徐军闲得有点发慌。
这大冬天的,地里没活,作坊那边有王铁柱盯着,他这个当老板的反而成了闲人。
这就是东北的猫冬,能把勤快人闲出病来。
“哥!在家没?”
二愣子穿着厚厚的狗皮大衣,戴着棉帽子,扛着一根铁穿和一副渔网进了院子。
“屋里待不住了?走啊,去回龙河砸冰去?”
徐军眼睛一亮。
“走!正愁没下酒菜呢!”
他转身进屋,找出一件旧军大衣,又翻出两个马扎和一个保温壶。
“兰香,中午别做饭了,等我拿鱼回来!”
回龙河在村子东头,这会儿早就冻实诚了,冰层足有半米厚。
河面上白茫茫一片,偶尔能看见几串野兔子的脚印。
“就这儿!”
二愣子选了个回水湾,“这儿水深,鱼爱在这儿窝冬。”
“哐!哐!哐!”
铁穿砸在冰面上,冰屑四溅。
这凿冰也是个力气活,没几分钟,两人身上就冒了热气。
当凿穿最后一点冰层,黑绿色的河水咕嘟一下涌了上来,填满了冰眼。
徐军没急着下钩,而是撒了一把炒香的麦麸子进冰洞。
这是打窝。
然后,两人一人守着一个冰眼,手里拿着自制的短把鱼竿,静静地等着。
北风呼啸,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一样疼。
但这恰恰是冬钓的乐趣——冷中取乐。
“哥,”
二愣子吸溜着鼻涕,盯着浮漂,“你说这有了孩子,是不是特别累啊?我看你这几天眼圈都有点黑。”
“累是累。”
徐军哈了一口白气,搓了搓手,“但等你抱在怀里,看她冲你一笑,那累就全忘了。真的,那种感觉,给你个万元户都不换。”
“嘿嘿。”
二愣子傻笑,“那我也得抓紧了。秀莲昨晚还跟我念叨呢,说想生个像雪儿那么俊的。”
“哎!动了!!”
徐军突然压低声音,手腕一抖。
一提竿!
一条银白色的小鱼在空中扑腾着,甩出一串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是条柳根儿,虽然不大,也就手指长,但这鱼肉质极嫩,炸着吃最香。
“开张了!”
二愣子也来了劲。
这一上午,两人的运气不错。
虽然没钓到大鲤鱼,但柳根儿、老头鱼、还有几条泥鳅,装了半水桶。
徐军提着水桶进了灶房。
“兰香!看这鱼!鲜活着呢!”
李兰香抱着孩子出来看:“呦,这么多柳根儿?这鱼炸着最好吃。”
“必须的!今儿个我下厨!”
徐军把鱼收拾干净,沥干水分。
大铁锅烧热,倒上半锅豆油。
把小鱼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糊,撒点盐和花椒面。
油温七成热,下锅。
“滋啦!”
油花翻滚,香味瞬间爆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盘金黄酥脆的干炸柳根儿出锅了。
咬一口,嘎嘣脆,连鱼刺都酥了,越嚼越香。
再炖上一锅泥鳅钻豆腐,那是大补。
“来,二愣子,咱哥俩喝点。”
徐军拿出一瓶北大仓。
外头冰天雪地,屋里炕头热乎,吃着自己凿来的炸小鱼,喝着小酒,看着老婆孩子,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晚上 8:00。
二愣子两口子走了。
小雪儿也吃饱喝足,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熟了,发出一呼一吸的微弱鼾声。
徐军关了大灯,只留了那盏昏黄的小台灯。
他和李兰香并排躺在炕上,中间隔着睡着的孩子。
“军哥。”
李兰香侧过身,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徐军的手指。
“嗯?”
“你觉不觉得这日子过得有点太顺了?”
李兰香声音很轻,“以前咱们连饭都吃不饱,现在又有钱,又有娃,我总怕这是做梦,怕醒了就没了。”
徐军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把那双略显粗糙但温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傻媳妇。”
他看着天棚,“这不是梦。这是咱们一锹土、一根木头干出来的。”
“而且,这才哪到哪啊。”
徐军侧过头,看着妻子的眼睛,
“等开了春,雪儿大点了。我带你去省城转转,去看看百货大楼,给你买几身像样的布拉吉。”
“咱还要盖二层小楼,要把这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李兰香听着丈夫的许诺,心里的那点不踏实烟消云散。
她往徐军身边凑了凑,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不想盖楼,也不想穿布拉吉。”
她轻声说,“就想让你天天这么守着我,守着雪儿。”
徐军没说话,只是伸手关掉了台灯。
黑暗中,他轻轻吻了吻妻子的发梢。
“守着。一辈子都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