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与抉择 第十四章 脆弱的黎明 (第2/2页)
　　
　　王老汉什么都没有，却愿意把最后一口饭分给别人；而我，曾经拥有一个爱我的妻子，却亲手毁了一切。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镜中的男人双眼红肿，胡茬凌乱，眼神空洞，像一具行走的躯壳。我伸手触碰镜面，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妻子的模样——她在生活中是多么的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直到我把这个家彻底毁掉，她都没有过多的怨言。”
　　
　　而我呢？我答应过她的一切，全都成了泡影。
　　
　　“我对不起你……”我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最疼痛的锁。我想起最后一次和她争吵，她站在门口，行李箱拉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深深的疲惫与失望。“你已经死了，”她说，“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在她眼里，我已经死了。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灵魂的消亡。一个不再有爱、不再有责任、不再有希望的人，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可王老汉的那句话，像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在了我早已枯竭的心田。他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可他选择相信——相信我还值得被救，相信我还能活下去。
　　
　　这份来自陌生人的信任，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我羞愧。
　　
　　我重新蹲下，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张字条，轻轻抚平褶皱，夹进钱包最里层。那是我仅存的、与她最后的联系，也是我必须背负的罪证。
　　
　　我开始清理房间。把空酒瓶一个个扔进垃圾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把散落的简历整理好，重新标注重点；把那张合影从墙上取下，擦去灰尘，摆在床头。我不再逃避，我要直面自己的失败，直面自己的懦弱。
　　
　　夜深了，我坐在桌前，写下今天的日记：
　　
　　“20某某年12月10日，晴转雨。
　　
　　我曾以为，死亡是最勇敢的选择。今天我才明白，活着，才是真正的勇气。王老汉给了我一百块钱，我没要。但他给了我更重要的东西——一丝光。我知道，前路依然黑暗，但我不能再闭着眼睛往前走。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但我至少，不能再做一个逃兵。
　　
　　我要去找她。哪怕她不愿见我，我也要告诉她：我醒了。
　　
　　我也要重新找工作。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证明——我还活着，我还能承担责任。
　　
　　如果有一天，我能再次牵起她的手，我会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人生会有深渊，但总有人，愿意递给你一根绳子。
　　
　　王老汉，谢谢你。你让我知道，即使在最深的夜里，也有人愿意为你点一盏灯。”
　　
　　写完这些，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桌角。我望着那抹清辉，仿佛看见王老汉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慢慢走远，走向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我闭上眼，轻声说：“明天，我要去天桥下看看他。”
　　
　　我知道，这不会是一条容易的路。悔恨不会消失，痛苦仍将如影随形。但至少，我不再是那个一心求死的我了。我开始学会在黑暗中寻找光，在废墟中重建自己。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梦里，我站在海边，浪花轻拍着沙滩，一个小小的身影向我跑来，喊着“爸爸”。我蹲下身，紧紧抱住他，泪水混着海水，咸涩而温暖。
　　
　　醒来时，天已微亮。我起身，洗漱，刮去胡茬，穿上最整洁的衣服。镜中的男人，眼神依旧疲惫，却多了一丝坚定。
　　
　　我走出门，晨风拂面，带着一丝清冽的希望。
　　
　　我知道，重生的第一步，已经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