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章 《人肉包子铺》 (第2/2页)
孙二娘没有追。她转身看向门口——王婆站在那里,手中的算盘已经一半是木头,一半是晶莹的泪珠。
“星图显示,巧姐还活着。”孙二娘说,“她被关在‘太虚幻境红灯区’的最深处,但不是作为商品,而是作为……‘悲悯反应堆’的核心燃料。大魔王需要她源源不断产生的母爱能量,来驱动整个跨宇宙榨取系统。”
王婆的算盘终于全部化为泪水,滴落在地,长出一株绛珠草。
“带我去。”她说,左脸的哭泣和右脸的冷笑终于融合成一个完整而坚毅的表情,“这次,我不求人,不跪雪。我要亲手拆了那台吃人的机器。”
太虚幻境红灯区,并非青楼,而是一座巨大的、倒悬的牡丹亭。
亭柱是透明的情感导管,流淌着从无数平行宇宙抽取的“爱情遗憾”“亲情愧疚”“友情背叛”。亭中央,巧姐——已经长成少女模样——被锁在一朵钢铁莲台上,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被导管收集、提纯,转化为驱动“文明榨取引擎”的悲悯能量。
“年转化率:7.8亿情感单位。”大魔王的投影悬浮在半空,他如今已不再是披风形态,而是与牡丹亭融为一体,每片花瓣都是一块监控屏,“但还不够……我需要更纯粹的悲痛。王婆,你来得正好。”
王婆和孙二娘破开幻境屏障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孙女儿——”王阿婆嘶喊。
莲台上的巧姐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得可怕:“姥姥?不,不要过来。我的眼泪已经不再是眼泪,而是‘悲悯病毒’——触碰我,你们会被同化成情感电池。”
孙二娘举起青铜剑,剑身上的诗文亮起:“巧姐,看着剑上的字。”
那是《牡丹亭》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巧姐愣住了。她的眼泪突然改变颜色——从透明的能量液,变回普通咸涩的泪水。导管开始逆流,那些被囚禁的情感记忆如洪水般倒灌回她的身体。
“怎么可能?!”大魔王的投影开始扭曲,“我明明用‘理性牢笼’封锁了她的文艺感知……”
“但你封锁不了血脉。”孙二娘笑了,“王熙凤从未教过巧姐读《牡丹亭》,但她在怀孕时,每天夜里都会对着肚子哼唱《游园惊梦》——那些旋律,早已刻在胎儿的灵魂里。”
母性原型碎片从孙二娘体内飞出,融入王婆身体。刘姥姥的记忆、王婆的伪装、王阿婆的悲痛,此刻全部融合,升华成一种超越时空的“母性锚点”。
她走向莲台,每一步都踏碎一块监控屏。
大魔王疯狂调动所有防御:情感荆棘、理性锁链、虚无黑洞。但王婆只是轻轻哼起了那首童谣——不是任何高深算法,只是当年在乡下哄外孙狗儿睡觉时唱的词:
“风来了,雨来了,王八背着鼓来了……”
童谣所及之处,所有高科技防御土崩瓦解。最原始的口传文化,成了这个高度理性化系统无法解析的病毒。
就在王婆哼唱童谣、防御系统崩解的刹那,大魔王的真身从倒悬的牡丹亭核心猛然剥离——那是一团由无数精密齿轮与脉动神经束缠绕而成的巨大人形,每一处关节都喷吐着冰冷的理性蓝焰。
“情感冗余,必须清除!”机械轰鸣的声音震得情感导管纷纷炸裂。它双臂一展,两柄由“逻辑悖论”凝成的长矛破空而出,直刺王婆后背!
青铜剑嗡鸣而起。
孙二娘如一道青烟切入两者之间,剑锋并非迎向长矛,而是划向地面那些奔流的情感残液。剑身上的《牡丹亭》词句遇情则燃,骤然引动一条炽热的火焰江河,硬生生将逻辑长矛熔成扭曲的废铁。
“你的算法里,算没算过‘以情破理’?”孙二娘纵身踏上倒流的泪河,衣裙猎猎,竟似踏浪而行。
魔王胸腔的齿轮疯狂逆转,射出漫天金属花瓣——每片都在旋转中演绎着《理性法典》的条文,形成天罗地网。孙二娘不避不让,剑尖轻挑,从身旁一根破裂的导管中引出几缕尚未消散的“爱情遗憾”,竟以缠绵悱恻之意织成一张柔网。金属花瓣陷入情网,顿时如坠泥沼,律条崩解成苍白的碎屑。
“荒谬!”魔王嘶吼,双手合握,从虚无中扯出一柄庞大的“因果锤”——锤头缠绕着无数世界线,每一条都闪烁着既定事实的冷光。这一锤砸下,不止毁灭肉身,更要抹杀一切可能性的分支。
孙二娘深吸一口气,忽然将青铜剑倒插于地。她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手印,那是她在无数江湖夜雨、人间烟火中暗自淬炼的“义气”。并非母性,亦非爱情,而是江湖儿女一诺千金、虽死不悔的那一点赤红热血。
“你榨取悲悯,可识得‘侠义’?”
手印推出,并无光华万丈,只有一道薄如晨曦的红线。因果锤的世界线触之即燃,那些冰冷的“既定事实”在灼热的“本应如此”面前节节败退。锤身轰然炸裂,魔王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撞碎了三根亭柱。
“不可能……侠义……仅是低概率社会协作模型……”魔王的投影剧烈闪烁,理性核心遭遇无法解析的攻击。
“够用了。”孙二娘拔剑上前,最后一击朴实无华——那是街头巷尾最普通的挑帘式,却带着她半生为陌路人怒目、为不平事拔刀的全部重量。
剑锋划过魔王脖颈的神经束,没有火花,只有一声如同万千账簿同时被撕碎的脆响。
莲台碎裂。巧姐坠入王婆怀中。
“我们回家。”王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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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紫石街。
王婆茶坊的招牌没变,但柜台上的水晶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手抄的《诗经》。孙二娘的包子铺还在,但馅料变成了真正的野菜猪肉——每天头三个包子,免费送给街上的乞丐。
西门庆?他被倒灌的情感记忆冲垮了理性算法,现在在街头摆摊卖自己写的俚曲小调,虽然跑调,但孩子们爱听。
黄昏时分,茶坊里坐满了人。武大郎在读《楚辞》,虽然一半字不认识,但读得摇头晃脑;潘金莲在绣一幅巨大的《清明上河图》,针脚里藏着释然;郓哥在教几个孩子唱莲花落,歌词是他自己编的,讲一个姥姥穿越时空救孙女的故事。
孙二娘——太平公主的载体即将耗尽,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但她的笑容很满足:“我的任务完成了。母性原型碎片会留在王婆体内,成为这个宇宙永久的‘悲悯锚点’。”
“等等。”王婆从柜台下拿出一笼包子,不是卖的,而是特制的,“吃了再走。”
包子馅是她用自己的一滴泪、巧姐的一根头发、以及从三百人格碎片中提取的“善意核心”混合而成。孙二娘咬下,瞬间,无数记忆涌入:
- 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时的惶恐与感恩
- 王阿婆在雪地里磕头时,冻土下其实有一颗早春的草芽正在发芽
- 王婆打算盘时,总会无意识地在末尾多加一颗珠子——那是留给“可能回来的二奶奶”的虚位
这些记忆编织成一道光桥,直通宗果图书馆。
“告诉梅小E和阿福,”王阿婆握着孙二娘逐渐透明的手,“悲痛的漏洞已经补上,但不是通过抹去悲痛,而是通过……让它开花。”
孙二娘完全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幕:巧姐坐在窗前,正在教隔壁瞎眼婆婆的孙女读《葬花吟》。女孩读错了一个字,巧姐笑着纠正,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金边。
那笑容里,有王熙凤的锋芒,有刘姥姥的淳厚,也有属于巧姐自己的、劫后重生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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