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命代价 (第1/2页)
这种坦然,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一开始,被各种打趣,说他要跟着“小媳妇”去上海享福。
丁加一心里是不舒服的。
等到后来,随着打桩船从入河口撤离,村里人从打趣变成了咒骂。
骂县长“没良心”,骂建功名“狗屁上海专家”,有时候连带着建桥桥也一起骂。
丁加一的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过去的一年,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建桥桥,想起建桥桥和小花小蟹的对话。
三个女孩的那一台戏,那些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每个字,都切切实实地传到了丁加一的耳朵里。
和自带喇叭效果似的,丁加一想不听,只能躲到院子里去。
建桥桥当时问小花小蟹的那句——“爸爸都死了,妈妈为什么不能改嫁”,也是丁加一从四岁到十岁最大的困惑。
丁加一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是站在他亲妈的角度说话的。
村里人一提到他的亲妈,个个都咬牙切齿,和有多大仇多大恨似的。
像极了打桩船被拖走后,大人们停止打趣他和建桥桥,开始统一口径,把县长丁有法和总工建功名,当成“仇人”来攻击。
丁加一想不明白,这些仇恨的来源。
村里人都说他妈妈自顾自改嫁去享福不带着他,让丁加一一定不能原谅他的亲妈。
丁加一想不明白。
自己的亲人能幸福,难道不是好事吗?
村里人各种诅咒丁有法和建功名。
丁加一也觉得逻辑很奇怪。
县长和总工,从始至终,不都是在帮忙想办法吗?
只是丁加一很少把这些疑惑表现出来,因为村里人不管是打趣还是攻击,都是“统一口径”的,他不想让自己变成“异类”。
这是丁加一打从记事起就学会了的生存之道,也是村里人各种说他“命硬”,却不孤立他的主要原因。
他既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又极其听话。
任谁和丁加一说话,都会觉得丁加一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诫和敲打,多多少少都会带点成就感地结束这份“善意”。
丁加一不能表现出自己不记恨母亲,否则迎接他的,就是无休无止的轮番教育,他只能竭力隐藏自己的观点。
当一个竭力隐藏自己观点的人,遇到和自己真正观点一致的人,内心不可能毫无涟漪。
建桥桥和小花小蟹的对话,触动了丁加一,让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他,选择去院子里面睡觉。
建桥桥打完电话,非要把他从院子拉回房间睡觉的行为,再一次触动了丁加一,那些打小就认识他的人,早都以为,他是更喜欢以天为盖以地为炉。
这样的触动,和建桥桥是从哪里来的,长得好不好看,都没有什么关系。
纯粹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被触碰到了。
过去的一年,村里人打趣完了、咒骂结束了,就开始回归日常——七大姑八大姨的,吃饱了没事就来巧莲家,数落丁加一的亲生母亲。
每当这个时候,丁加一就会想起建桥桥。
想起建桥桥在和小花小蟹的对话里,维护过他妈妈的改嫁。
丁加一可以不反驳别人的观点,却也不会改变自己内心的真实看法。
一个表面随和的孩子,内心往往比谁都固执。
这也是为什么,丁加一可以顶着全村人的眼刀子,带建桥桥去溪边玩。
只要过来凑热闹的这些人,不直接把话挑明,光几个眼神,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学生,接收不到正确信息也是正常的。
就算事后有人批评,丁加一也只会非常诚恳地道歉,说自己一直记得去年村主任再三交代,让他照顾好上海来的女娃娃,他以为今年也是一样的。
道歉完了,再来一通感谢,让每一个批评他的人,都带着满满的成就感离开。
……
去年第一次见面,建桥桥就向丁加一介绍过自己名字的由来——“我是建桥桥,你也可以叫我小桥,桥梁的桥,因为我爸爸是建桥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时隔一年,长大了一岁,开始念小学的建桥桥,更加详细地向丁加一介绍起了自己的名字。
“加一哥哥,我的名字里面有两个桥,第一个是桥梁的桥,因为我爸爸是建桥的,第二个还是桥梁的桥,因为我妈妈希望我能上剑桥大学。”建桥桥说起自己的名字,是带着点向往和骄傲的。
丁加一不知道什么叫“建桥大学”,2001年的贫困村落还不通网络,丁加一对于外面的世界,了解得还非常有限。
这里的“外面”,指的不是国外,而是川页县以外、岙溪村以外。
丁加一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川页县,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送“大哥”丁加骏到县城上学。
丁加一不想在建桥桥面前露怯,他把“建桥大学”记在了心里,准备找机会问问见多识广的大哥,那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好考不好考。
丁加骏在县城里面上了两年中学,岙溪村崇拜他的,可不止有小花和小蟹。
……
丁加一带着“水族馆特工队”里的“无父问题小分队”陪着建桥桥在岙溪里面疯玩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西下,小分队队员们一个个都得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只剩下丁加一和无处可去的建桥桥。
建桥桥去年过来的时候,在村里是个宝,投石摸鱼抓虾之后,有的是人,抢着帮她收拾。
又是帮忙换衣服,又是帮忙扎辫子,连鞋袜都是小花和小蟹帮她穿好的,就差直接“武装”到牙齿。
今年情况大反转,谁要还敢把人往家里带,那就是全村的敌人。
丁加一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在巧莲阿姆历来都是全村最好说话的人,她提醒加一,可以先把建桥桥带到隔壁村委会去收拾干净,等着她爸爸来接。
建桥桥对此也没有意见,甚至还有些欢天喜地。
她在充满善意的环境里长大,觉得王巧莲是一眼就看出了她过去一年的进步。
从六岁到七岁,虽然只长了一岁,却是从幼儿园变成了小学生。
建桥桥的生活自理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完全可以独立完成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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