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画室的邀请 (第2/2页)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李家收藏异常物品已经三代了。李逸辰是这一代最有天赋的,他能用古玉感知到方圆百米内的异常波动。你的护身符在他眼里,就像夜里的萤火虫。”
林渊感到后背发冷。所以李逸辰早就注意到他了,不是因为数学能力,而是因为这个护身符。
“老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问。
“因为我喜欢观察。”慕容静转身,夕阳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让她看起来像某种宗教画里的圣像,“观察人类在异常面前的反应,观察他们如何挣扎、如何选择、如何改变。这比任何小说都精彩。”
她走回画架前,重新拿起画笔:“留下来吧。当我的模特,我保证不问你任何私人问题。你只需要坐在那里,看书,发呆,做什么都行。作为回报……”
她顿了顿,笑容加深:“我可以在周六叶可晴的生日聚会上,帮你一个小忙。”
“什么忙?”
“李逸辰会带一件‘小礼物’去。”慕容静蘸了点颜料,在调色板上调出肌肤的暖色调,“那件礼物有点……麻烦。我可以让它‘意外’失效。”
林渊的心脏重重一跳。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聚会,李逸辰,异常物品——她就像个站在舞台外的观众,清楚地看见所有演员的剧本。
“你到底是谁?”林渊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慕容静没有立刻回答。她专注地在画布上添了几笔,让画中少年的眼神更加深邃。然后她才开口,声音轻柔得像在说一个秘密:
“我是记录者。不干预,不参与,只记录。苏家守护,李家收藏,而我……我只负责记住发生了什么。”
她放下画笔,直视林渊的眼睛:“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是你的敌人。也不会是你的盟友。我只是个旁观者,偶尔给迷茫的演员一点提示——因为故事太早结束,就不好看了。”
画室陷入沉默。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暮色像蓝黑色的墨水,一点点浸透天空。
林渊看着那幅《称量者》,看着画面中央那架纯白天平,又看了看视野中悬浮的系统提示。
碎片。规则。代价。
“我留下来半小时。”他终于说,“但我不当模特。我想看看你其他的画。”
慕容静眼睛一亮:“成交。”
她领着林渊在画室里走动,一幅幅揭开盖着白布的画作。有风景,有人像,有抽象的色彩实验。每一幅都有签名:静,于某年某月。
在画室最深处的一个角落,林渊看到了一幅小小的、裱在精致木框里的水彩画。
画的是两个年轻女人,并肩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笔记本;另一个穿着旗袍,怀里抱着几本书。两人都在笑,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阳光。
林渊的血液几乎凝固。
穿白大褂的那个女人,他认识。或者说,他记得。
是他的母亲。年轻时的母亲。
“这是……”他的声音发颤。
“二十年前,我在大学时的写生。”慕容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穿白大褂的是我的学姐,林雪。穿旗袍的是我。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在图书馆看书,她研究生物化学,我学艺术史。”
林渊转过身,死死盯着慕容静:“你认识我母亲?”
“曾经很熟。”慕容静的表情复杂起来,有怀念,也有某种更深的情绪,“她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最固执的人。明明可以在学术上走得很远,却突然辍学,结婚,生子——然后在你十岁那年,因病去世。”
“因病去世”四个字,她说得很慢,像是在强调什么。
林渊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想起系统提示里那个“母亲遗言可能是终极指令”的推测。
“我母亲……和这些事有关吗?”他问,“异常。系统。天平。”
慕容静沉默了很长时间。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画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昏黄的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林学姐从没跟我提过这些。她离开学校后,我们就断了联系。直到三年前,我偶然听说她病重,去医院看她……那时候她已经不太清醒了,只是一直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告诉小渊,有些天平不能碰。如果已经碰了……记住,左边放什么都可以,右边必须留给自己。’”
左边放什么都可以,右边必须留给自己。
林渊反复咀嚼这句话。天平的两端——左托盘是代价,右托盘是奖励。母亲的意思是,可以支付任何代价,但必须确保奖励是真正对自己有利的?
还是说……有更深层的含义?
“她还有说别的吗?”他追问。
慕容静摇头:“那是她最后一次清醒。之后就是昏迷,然后……你知道的。”
画室里的空气沉重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林渊看着那幅水彩画里年轻的母亲,那个笑容灿烂、眼里有光的女人,完全无法把她和病床上枯瘦的身影联系起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说。
“不客气。”慕容静走到唱片机旁,音乐恰好在这一刻结束,“半小时到了。你可以走了。”
林渊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又回头:“周六的聚会……”
“我会去的。”慕容静微笑,“也会做我答应的事。不过林渊——”
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微光:“你母亲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真实的世界像一面打碎的镜子,每个人只能捡到一两个碎片。但有些人,会被迫看到整面镜子原来的样子——而那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觉得,你就是那种人。”
林渊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暗,只有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他快步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下到二楼时,怀表突然剧烈震动。
他掏出来,表盘背面的文字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检测到认知污染残留。来源:画作《称量者》。效果:植入潜意识暗示(代价-奖励等价认知强化)。持续时间:72小时。建议:保持清醒,避免接受任何‘交易’思维。”
林渊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慕容静说她是记录者,只观察不干预。
但那幅画……那幅画本身就是干预。它在潜移默化地强化“代价换奖励”的思维模式,为系统铺路。
她到底是谁?真的是中立的记录者,还是……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林渊站在原地,握着怀表,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寂静中轰鸣。
然后他抬起手,在黑暗中,用指尖在左手掌心用力划了一个符号——是他刚才在画室里看到的、慕容静炭笔勾勒的那个天平图案。
倾斜的。左沉右升。
左边放什么都可以,右边必须留给自己。
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
他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然后他走下楼梯,走进一楼的灯光里,走进看似正常的、平凡的夜晚。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眼中的世界,又多了一道裂痕。
一道由颜料、谎言、和二十年前的秘密共同构成的裂痕。
而在裂痕深处,那架天平静静悬浮,等待着下一次称量。
怀表在口袋里持续震动,像一颗不安的心脏。
表盘背面,新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社交测试剩余:24小时。”
“场地:蓝湾别墅区B-12。”
“参与者:林渊、苏清影、叶可晴、沈薇薇、李逸辰、慕容静……”
“特殊道具:古玉的礼物、记录者的承诺、少女的心意。”
“建议:保持清醒。镜子已经碎了,但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