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书店的旧书笺:第16章正月里的评弹声 (第1/2页)
大年初一的晨光比除夕更柔些,像被温水淘洗过的棉絮,轻轻敷在老巷的青石板上。书店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霜,陈爷爷早早就起了床,搪瓷盆里盛着昨晚剩下的温水,他蘸湿抹布,一点点擦去玻璃上的雾霭。擦到窗边贴春联的位置时,他特意放轻了力道——那春联是林小雅除夕下午来写的,红纸裁得方方正正,墨汁里掺了点金粉,阳光透过玻璃落在红纸上,洇出的光斑里都带着细碎的亮,像撒了把星星。
铜铃挂在门楣上,昨晚守岁时被风吹得晃了整夜,绳结松了些。陈爷爷搬来小竹凳,踩着凳子把绳结重新系紧,手指触到铜铃冰凉的金属壳时,忽然听见巷口传来隐约的评弹调。那声音起初很淡,像远处飘来的棉絮,细听才辨出是三弦的轻响混着琵琶的脆音,三弦的调子沉些,像老巷深处的石板路,稳稳地托着琵琶的脆音,那脆音又像刚剥壳的糖仁,顺着风飘进老巷,裹着新年早晨特有的暖,给每个路过的人都裹了层软乎乎的糖衣。
“陈爷爷!”巷口传来小满清脆的喊声,紧接着是轮椅轱辘压过青石板的“吱呀”声,节奏慢悠悠的,和评弹的调子莫名地合。赵哥推着轮椅走在前面,羽绒服拉链拉到顶,耳朵冻得通红,却还笑着朝书店挥手。赵母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条枣红色的厚毛毯,是去年林小雅织了送她的,手里提着个蓝布袋子,袋口露出半截格子帕子的边角,“说好去茶馆听评弹,可别迟到啦!”
陈爷爷笑着应了声,把抹布放回盆里,又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昨天剩下的水果糖,是奶味的,小满最爱吃。他特意挑了几颗糖纸没皱的,攥在手里,锁门时还回头看了眼书店里的灯笼,那灯笼是老周去年中秋编的,红绸面儿上绣着星天牛,挂在书架旁,风吹过就轻轻晃,像在跟他道别。
老周已经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等着了,手里拎着个牛皮纸包,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瓜子香,还冒着点热气。“刚在巷尾炒货铺买的,老板说新炒的瓜子香,特意多称了半斤。”老周把纸包递到陈爷爷面前,裂开嘴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咱这老胳膊老腿的,得占个靠前的座,听得清楚!”陈爷爷接过纸包,指尖碰到纸包的温度,暖得能渗进心里,他拿出两颗水果糖递给老周,“给,甜口的,配瓜子正好。”
几个人慢慢往茶馆走,青石板路上还留着除夕的鞭炮屑,踩上去“咯吱”响。小满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偶尔停下来捡地上的炮仗壳,赵哥怕她摔着,时不时喊她慢些。赵母坐在轮椅上,看着巷里的街坊,遇见熟人就笑着打招呼,有人问她去哪儿,她就扬着手里的布袋子说:“去听评弹,老陈他们陪着呢!”语气里满是欢喜。
茶馆在老巷尽头,是间老铺子,木门上的漆掉了些,却透着股亲切的烟火气。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混着评弹的调子,热闹得很。推开门,暖乎乎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茶的清香和瓜子的焦香。里面早坐满了人,大多是老巷里的街坊,见陈爷爷他们来,靠门口的张婶立刻站起来,“老陈,这儿有座!”
赵哥推着轮椅走过去,小心地避开旁边的凳子,把轮椅停稳。赵母从布袋子里掏出那块格子帕子,展开,铺在陈爷爷和老周面前的桌子上,帕子上绣着小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别嫌弃,刚洗过的,擦手方便。”陈爷爷连忙说“不嫌弃”,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帕子上还留着肥皂的淡香,是老巷里肥皂铺特有的味道。
小满趴在桌边,眼睛盯着台上调试乐器的艺人,手里攥着陈爷爷给的水果糖,糖纸都被她攥得发皱了,却舍不得吃。艺人穿著蓝布长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拿着三弦,手指在弦上轻轻拨弄,试音的调子慢悠悠的,像在跟台下的人打招呼。旁边的琵琶手也在调弦,指尖划过琴弦,脆生生的音儿落下来,小满忍不住小声说:“真好听。”
没过多久,评弹开唱了。茶馆里瞬间静了下来,连嗑瓜子的声音都停了。艺人坐在台上的竹椅上,三弦一挑,调子慢悠悠地绕上来,先是沉缓的引子,接着琵琶也跟着加入,一沉一脆,配得刚好。唱的是《珍珠塔》里“方卿见姑娘”的片段,艺人的声音带着评弹特有的软糯,把方卿的窘迫和陈翠娥的善良唱得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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