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春溪寻旧迹,桃下遇故人 (第1/2页)
春溪畔的风带着三月特有的暖,吹得漫山碧桃簌簌作响,粉白的花瓣如雪花般簌簌飘落,铺在青石板路上,形成一条柔软的花径。沈清和与林墨沿着溪边小径前行,路面被晨露润得微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两旁的桃树伸展着遒劲的枝丫,花朵层层叠叠,如云似霞,恰如李景琛信笺中“如你当年鬓边的胭脂”的描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没想到这里的桃花真的这么惊艳,”沈清和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轻捻,花瓣的柔嫩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难以想象,近百年前,李景琛就是在这样的景致里,为苏阿沅栽下了三株碧桃。不知道那三株树,是不是还在?”
林墨放缓脚步,目光在前方的景致中细细搜寻。春溪畔的地势略有起伏,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是潺潺流淌的溪水,溪边散落着几处老宅遗址,大多已被草木覆盖,只剩下断壁残垣。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处被木质围栏保护起来的遗址上,遗址中央的空地上,孤零零立着三株长势格外繁茂的碧桃,树干粗壮遒劲,树皮布满沟壑,显然已有近百年树龄,枝丫上的花朵开得格外艳丽,与周围的桃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看那边,”林墨伸手指向那三株桃树,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那三株桃树的位置,刚好在老宅的窗下,与信笺中描述的完全吻合,应该就是李景琛当年亲手栽种的。”
两人快步走近,只见桃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木质铭牌,上面用隽秀的楷书刻着几行字:“民国二十六年,爱国军官李景琛为恋人苏阿沅植此三桃,见证烽火岁月中的深情。岁月流转,桃树常青,谨以此纪念那段跨越生死的爱恋。”铭牌的角落还标注着立牌日期,是五年前的三月,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菊,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显然刚有人来过。
“看来一直有人记得他们,”沈清和轻声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近百年的时光,足以让许多人和事被遗忘,但这份藏在桃花里的深情,却始终有人守护。
正当两人驻足凝视着桃树,试图从枝丫间捕捉当年的痕迹时,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淡淡的檀香。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藏青色斜襟旗袍的老妇人,手里捧着一个竹篮,正缓缓走来。老妇人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素雅的木簪固定着,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眼神却格外清亮有神,手中的竹篮里装着纸钱、香烛和一束新鲜的白菊,竹篮的提手上还挂着一块小小的绣帕,上面绣着几朵淡雅的桃花。
“你们也是来祭拜景琛和阿沅的?”老妇人走到两人面前站定,开口问道,声音温和舒缓,带着浓郁的江南口音,如同春溪的流水般悦耳。
沈清和点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回应:“是啊,我们在一本旧书里发现了李景琛先生写给苏阿沅女士的信,被他们的故事打动,想来看看他们当年生活过的地方,也算是替他们圆一个未竟的心愿。您看起来,似乎和他们很熟悉?”
“何止是熟悉,”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那三株碧桃,带着浓浓的追忆,“我叫周佩兰,是阿沅的闺中密友,也是看着她和景琛从相识到相恋的人。当年景琛奔赴前线后,我陪着阿沅等了一年又一年,看着她从青丝熬成白发,却始终没能等到那个人回来。这些年,只要桃花一开,我就会来这里看看,就像来看两位老朋友一样。”
周佩兰放下手中的竹篮,从里面拿出香烛和纸钱,在桃树下的空地上轻轻铺开。她的动作缓慢而虔诚,火光跳跃中,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望着桃树的枝丫,仿佛穿透了近百年的时光,看到了当年的景象,缓缓讲述起更多关于苏阿沅与李景琛的往事。
“阿沅和景琛是在春溪畔认识的,那年阿沅十六岁,刚从私塾毕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带着画板来溪边画画。景琛那时候刚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放假回家探亲,路过溪边时,被阿沅画中的桃花吸引,就那么站在她身后看了很久,直到阿沅画完才发现他。”老妇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景琛文武双全,性格却格外温柔,知道阿沅喜欢桃花,就特意从别处找来优质的桃树苗,亲手在她窗下栽了这三株。他说,桃花年年开,就像他对阿沅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景琛都会摘一朵最艳的,小心翼翼地插在阿沅的鬓边,笑着说‘我的阿沅,比桃花还美’。”周佩兰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阿沅那时候会脸红得像桃花一样,轻轻捶打他的肩膀,说他油嘴滑舌。我们这些朋友看在眼里,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着他们早日成婚,没想到……”
说到这里,老妇人停了下来,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后来战事越来越紧,景琛收到了部队的紧急调令,要奔赴台儿庄前线。出发前一晚,两人在这桃树下待了一整夜,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漫天的桃花。景琛说,等战争结束,他就娶阿沅,带着她去北平看长城,去杭州看西湖,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阿沅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亲手绣了三个月的平安符塞给他,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诀。”
沈清和与林墨静静地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心中满是感动与惋惜。烽火岁月里的爱情,总是带着这样的遗憾与悲壮,明明是最真挚的承诺,却终究抵不过时局的残酷。
“景琛牺牲的消息传来时,阿沅正在给桃树浇水,”周佩兰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浓浓的悲痛,“她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却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站在桃树下,从中午一直站到天黑。那天的风很大,桃花落了她一身,就像盖了一层花衣。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穿过鲜艳的衣服,每天就守着老宅,对着桃树发呆,要么就是坐在窗边画画,画的永远是这三株碧桃,却再也没有画过桃花插在鬓边的自己。”
老妇人点燃手中的纸钱,火光在春风中跳跃,映照出她脸上的泪痕。“后来解放了,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身边的人都劝阿沅再找一个,可她始终不肯。她说,景琛还在等她,她不能辜负他。就这样,她一个人守着老宅,守着这三株桃树,守着对景琛的念想,一过就是一辈子。直到十年前,老宅拆迁,她才在家人的劝说下搬到了养老院。”
“她走的那天,我去看她,”周佩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她已经很虚弱了,却拉着我的手说,‘佩兰,我要去见景琛了,他一定在春溪畔等我,那里的桃花,应该还像当年一样美’。她还让我以后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来替她看看这三株桃树,告诉景琛,她没有辜负他的等待。”
听完周佩兰的讲述,沈清和与林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们能想象到,苏阿沅在无数个日夜中,是如何对着桃树思念远方的恋人;能想象到,她在得知恋人牺牲的消息后,心中是何等的悲痛与绝望;更能想象到,她用一辈子的坚守,践行着对爱情的承诺。
“周奶奶,您放心,”沈清和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坚定,“李景琛先生写给苏阿沅女士的那封信,我们已经交给了他们的孙女苏念溪。苏阿沅女士虽然没能在生前看到这封信,但她在天上一定知道,李景琛先生到死都惦记着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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