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贷拉车 (第1/2页)
七月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像宁城这样的南方大都市里。
可能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就多云转阵雨了。
一场坨子雨,让整个繁华的城市,都淹没在雨幕之中。
雨声,淅淅沥沥的。
阴沉的街道上,路上的行人匆忙急行。
姜景年踩着坑坑洼洼的水坑,背后拉着一台崭新的黄包车,在这燥热的温度里汗水如雨,却又和那细密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全身都湿了个透心凉。
黄包车上,褐色的油布车帘挡着大部分的雨水,但依然还是有少许雨水飘进去,里边坐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学生,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看着外边的雨幕皱起秀眉,将怀间的青缎织绣的书包往座位背后放了放。
“姜哥儿,还能再快一些吗?”
苏婉芝是城东教会女校的学生,中午回家拿了些下午课堂要用的素材。
没想到下午返校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突地下起了大雨。
听到这话,姜景年转过头,堆着笑道:“苏小姐,我知道有条近路能抄,但是那路不平坦,是条泥巴路,下雨天又多有积水。一路拉过去,可能车不会太平稳,有些颠簸。”
“没事,我赶时间,越快越好,我可以加钱。”
苏婉芝的脸上,有些焦急之色。
“好嘞!”
姜景年点了点头。
然后拉着黄包车,不再走这大路,而是从另外一条巷道里穿过。
去城东教会女校,自是有更近的路。
然而那要完全穿过城东的贫民城寨,这城寨和其他区域不同,属于租界和本界的交界地带,算是三不管区域,治安一直不太好。
别说苏婉芝了,姜景年一个壮实的小伙都不敢去。
不过最直线的路不敢走。
稍微从城寨边缘,绕过去的近路还是没问题的。
片刻功夫,姜景年在巷子里穿梭来去,就拉着黄包车往近路上跑。
越是往外走,道路就越是崎岖,最后只有一条泥巴道路,贯穿整整好几片街区。
他身强体壮,即使是泥巴路上,都是健步如飞。
不过转眼之间,他的裤腿就全数被黄泥巴染色了。
苏婉芝也是第一次来这条崎岖之路,她紧紧的抓着座位的扶手,免得摔落出去。
她忍着难受,随意往外边看了看。
道路两旁的草丛里,零零散散搭了一些破烂的简易凉棚,棚内四周敞开,冷风呼呼往里灌,只能遮蔽部分雨水。
而在凉棚内,躺着不少黑乎乎的人影,都是用一张破席子盖着,在水流如柱的雨幕当中,像是一团团焦黑的树干,一点生机都没有。
“......那些凉棚里躺着的人,不会都是死人吧?”
苏婉芝眨了眨秀丽的眼睛,眸光里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不是。”
“就是一些在老家受了饥荒,逃难来到这里的外地流民。”
“他们无家可归,又没有宁城的工作许可,只能靠着城寨的救济维持生活。而城寨里边,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多,有一部分人,就只能躺在路边的凉棚里了。”
姜景年短发都彻底淋湿,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只是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随口回答着苏小姐的问话。
宁城的大半地方,都是属于西洋人的租界。
而租界,就有着洋人制定的规则和法律。
工作许可,就是其中之一。
哪怕是一个黄包车夫,一个码头的搬运工,都得有工作许可。而且除了工作许可上的指定工作,其他行业一概不能从事。
至于没有身份、没有户籍的外地流民。
在这里,根本不能工作劳动,要么当黑工,要么去签卖身契,给人当奴仆。
当黑工。
被洋人的巡捕队抓到,就是死路一条,雇主也要被重罚。
而卖身契。
宁城的老爷夫人们,根本不缺奴仆,他们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不挑人的吗?
怎么可能会收留这些面黄肌瘦,皮包骨还散发臭味的外地流民?
“噢!”
苏婉芝听到都是活人,眼神里那一丝丝的恐惧也没了,只是轻声应着。
至于外地的流民们,这样的状态,能依靠城寨救济活多久。
那就不是她去考虑的事情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
姜景年拉着黄包车,绕着城寨的边缘的泥巴路疾行,穿过了整片街区之后,道路逐渐正常了起来。
而再过了一座连接两地的宏伟大桥,就来到了城东区域。
到了这里。
洋人的巡捕人员明显增多,即使在雨天,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姜景年进了东城之后,速度放缓了下来。
毕竟马路上到处都是T型的老爷车,以及有轨电车,他一个拉黄包车的,对这些车辆自然还是要让道、避忌的。
道路边挡雨的棚子里,还有几个带着孩子避雨的妇女,小孩面黄肌瘦,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服,头上围着一根稻草标。
有的年轻妇女,打扮得体,头上也围着一根稻草,正焦急的往外看。
看到任何一辆路过的老爷车。
棚子里的人,都会探着头,堆着笑,试图吸引注意力。
不过这个时候,还在下雨,谁会把车窗摇下来往这里看呢?
于是,有的人也会退而求其之,壮着胆子,往黄包车里坐的人招呼。
“小姐!先生们!看看我家孩子,能吃苦干活,一顿只吃两个馒头!”
苏婉芝听到声音,稍微拉开了一点车帘,但是看了一眼那些小孩和妇人后,又把帘子给拉上了。
她家上个月,又买了两个仆妇。
再多,也养不起了。
姜景年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拉着黄包车,很快就驶离了这片街道,来到了教会女校所在的位置。
到了女校的大门附近。
姜景年就不能继续往内了,只是平稳的停下步伐,将黄包车的把手往下放,“苏小姐,到地方了。”
这个时候。
雨已经小了很多。
夏日的阵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苏婉芝点了点头,看了下外边的小雨,打着油纸伞下了车,然后从包里摸出了几枚银制硬币。
“喏,这是车费。”
然后又从这几枚硬币里,拿出一枚最大的递给了姜景年。
姜景年看着手里的五角钱,摇了摇头:“苏小姐,之前已经说好了,车费三小洋(银角子)就行了。”
在租界做黄包车夫。
收入比其他州的大城市要高一些,当然,物价相对而言也要高上不少。
这一趟跑了差不多四公里,算下来,也就三角钱多一点而已。
但对方居然给了五角钱,这可差不多是半块大洋了。
半块大洋,在宁城这样的十里洋场,可以买十五斤的大米,也够他交两天半的租车份子费。
“雨天路滑,而且比之前既定的路线要难走一些,姜哥儿,你就收下罢!”
苏婉芝摇了摇头,也没再跟姜景年继续掰扯什么,转身就举着伞往校门口走。
姜景年看着对方的背影,欲言又止,随后却是用肩上的毛巾擦了脸上的水,转身拉着黄包车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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