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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与回声(上)

  故事与回声(上) (第2/2页)
  
  “然后呢?”
  
  “然后她就哭了。”老林的声音软下来,“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无声的流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但她咬着嘴唇不让声音出来。我慌了,想递纸巾,但口袋里没有。最后我把袖子递过去,说:‘要不你擦这儿?刚洗的。’她破涕为笑,又哭又笑,像个小疯子。”
  
  窗外的天色暗了一层,暮色从地平线开始渗透,先染灰了云的底部,然后慢慢向上蔓延。天井里的光线变得柔和,龟背竹的叶片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后来呢?”我问,“高考之后?”
  
  “高考结束,各奔东西。”老林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她考去了厦门——她说想去看海。我留在北京。一开始还写信,厚厚的信,一周一封。她在信里写鼓浪屿的琴声,写曾厝垵的夜市,写海边的日出‘像一颗溏心蛋被慢慢剥开’。我在信里写北京的胡同,写地坛的银杏,写冬天第一场雪‘安静得像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他停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后来信越来越短,从三页变成两页,变成一页,变成明信片。再后来,只剩节日群发的祝福:‘春节快乐’‘中秋安康’。就像两条曾经交叉的线,在某个点相遇后,又朝着各自的方向无限延伸,距离越来越远。”
  
  有只麻雀飞进天井,在地上蹦跳着觅食,啄食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遗憾吗?”我问。这个问题很残忍,但我想知道。
  
  老林看向窗外。麻雀飞走了,留下一地寂静。“遗憾就是,”他的声音几乎融进渐浓的暮色里,“过了那段时间,我的生活还是我的生活,她的生活还是她的生活。我依然早起,刷牙,挤地铁,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她大概也是。只是彼此的‘彼此’再也不出现。她的喜怒哀乐与我无关,我的奔波劳碌她无从知晓。”
  
  他转动手上的戒指。“就像太阳出来,人就得从“对月亮的牵挂里回到工作,回到房租、水电、KPI、人际关系这些具体而微的烦恼里。其实月亮还在天上,白天也在,只是看不见了。不是消失了,只是不那么重要了——或者说,不允许它那么重要了。”
  
  空气沉默了几秒。爵士乐正好放到一首慢板的曲子,萨克斯风的声音像烟雾般缠绕上升。
  
  老张忽然笑出声,那笑声爽朗,打破了凝重的空气。“哎呀,说得这么沉重。”他站起来,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遗憾分很多种——感情、工作、梦想。我原来还有个演员梦呢!”
  
  他走到咖啡馆中央那块小小的空地——大约两平米见方,平时摆着一盆琴叶榕。“大学文艺汇演,排《智取威虎山》。我抽到女特务‘秀书’,老林抽到日本鬼子。排练时他老笑场,我演得多认真啊,扭着腰肢走过去,台词是‘太君,这边请——’”
  
  老张捏着嗓子学女声,还真的扭了两下腰。那画面太有冲击力,我忍不住笑了。
  
  “明明是你先挠我痒痒肉!”老林终于露出笑容,那种沉重的表情从脸上褪去,像退潮后露出沙滩。
  
  “是你先笑的!我刚说话你就噗噗嗤嗤。”就噗嗤噗嗤!”
  
  “你那个造型太好笑了嘛!假发戴歪了,旗袍开衩都快开到胳肢窝了!”
  
  “那是服装组的失误!”
  
  两人像孩子一样斗嘴,皱纹里都盛着光。老张比划着当时的动作,老林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打翻咖啡杯。我看着他们,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老林总来这里,为什么这家咖啡馆叫“随心”,为什么墙上的照片里没有海却自称“星海”。
  
  有些伤口,需要在这样毫无顾忌的笑声里慢慢晾干,而不是在沉默中溃烂。有些人,需要在这样的地方卸下所有伪装,做回那个会哭会笑、会遗憾也会追忆的普通人。
  
  离开时,老林送我到公交站。路灯刚亮,飞蛾在光晕里打转,翅膀扑棱棱地撞着灯罩。秋天的晚风已经有了凉意,我拉紧了外套。
  
  “如果你对我的过往感兴趣,可以再来。”老林咧嘴笑,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让你张哥请客。他做的提拉米苏不错,说是‘吃了会想起初恋’——虽然我觉得他在吹牛。”
  
  “好。”我点头,“一定来。”
  
  公交车从远处驶来,车灯切开夜色。
  
  “要不要加个微信?”我掏出手机。
  
  他愣了一下,手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才掏出一部老款手机——iPhone 6s,屏幕有裂痕,但擦得很干净。解锁时,我瞥见壁纸:一片深夜的海,浪花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像碎银洒在水面。
  
  “我扫你。”他说。扫码时手指有些笨拙,试了两次才成功。
  
  他的头像就是那张壁纸。微信名很简单:“Lin”。个性签名写着:“如果追不到日出,那就重新追自己。”
  
  公交车靠站,门“嗤”地打开。
  
  “走了。”我踏上台阶。
  
  “慢点。”他说。
  
  车启动时,我从车窗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对我挥了挥手。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胡同的墙壁。然后他转身,走进“随心”咖啡馆的门,风铃又响了一声,门关上,橘黄色的灯光从门缝和窗户漏出来,像一颗暖色的星落在深蓝的夜色里。
  
  我打开微信,他的朋友圈很干净,最近的一条是一个月前,照片是咖啡馆的天井,那盆龟背竹抽了新芽。配文:“生命总在看不见的地方生长。”
  
  我点了个赞。
  
  车窗外,北京的夜景流动而过:写字楼的格子间还亮着灯,便利店的白光刺眼,外卖骑手穿着黄色的工服在车流中穿梭,情侣手牵手走过天桥。所有的生活都在继续,所有的故事都在发生。
  
  而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永久地改变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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