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现场 (第2/2页)
陈大山抬起眼看一下,只见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就拍了拍儿子的手背。
王秀英赶紧抹干眼泪,勉强地笑着说:“回家,娘给你擀面条。我们今晚吃顿好的……”
“吃什么吃!”
陈大山突然间就爆发,旱烟杆狠狠砸在地上,“现在还有脸吃!我们老陈家的脸都丢尽了!”
烟杆摔在地,直接就断成两截。
全场没一人敢说话。
陈建国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断掉的烟杆,握在手心里。
“爹。”
他看着父亲通红的双睛,“陈家丢的脸,儿子以后会给您挣回来。欠的债,儿子也会想办法帮您还上。从今天起,我们家,不会再让人瞧不起的。”
他说得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张富贵先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建国,有志气是好事。眼下的是……你要不先去公社问问分配工作的事。”
“不用了。”陈建国摇头拒绝了,“工作我自己会找的。”
说完,他就扶着父母回家,身后马上就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还是太年轻了……”
“怕不是当兵当傻了吧……”
“我们等着看吧,会有他哭的时候。”
陈建国充耳不闻。
他走进自家院子——三间瓦房,墙皮严重剥落,窗户上的糊纸都破了好几个洞 了。
鸡圈里还有两只老母鸡静静地趴着,水缸旁边还放着半盆还没洗完的野菜。
1983年,这就是他二十岁的家。
穷,真穷。
“爹,娘,你们坐。”
陈建国从屋里面搬了两个小板凳,自己就坐在门槛上,“我有话跟你们说。”
听到这话,王秀英抹和陈大山就默默地坐下。
“今天这事,都是我的错。”
陈建国开口,“当年定亲,就怪我没想清楚。现在退婚,我反而觉得放松了。”
陈大山猛地抬头:“你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
陈建国认真地看着父母,“李翠分今天可以因为刘副厂长家有钱而退婚,那明天就说不定因为别的甩了我。这种人,不能娶。”
王秀英愣住了:“可……可你以后怎么办?村里人都知道了……”
“知道了才好。”
陈建国笑了笑,“大家都知道我没婚约在身,反而更能正儿八经干事儿。”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那是退伍时战友王大力塞给他的。
“爹,您看这个。”
陈大山接过来,抽出信纸。他不认识字,但他却认得最后那个红印章——县供销合作社。
“这是什么?”
“是王大力他爹在供销社当副主任。”
陈建国指着信纸说,“信上说,现在城里紧缺山货——野蘑菇、木耳、蕨菜,有多少收多少。鲜的一斤三 毛 二,晒干的八毛七。”
陈大山不敢置信地开口:“多、多少?”
“晒干的,才八毛七一斤。”
陈建国,“咱后山那片松树林,每年夏天蘑菇一茬一茬地长,烂在地里都没人捡。”
王秀英算不来数,但她知道八毛七是巨款——供销社卖的精盐才一毛三一斤。
“可……可那得晒干了才算。”陈大山迟疑,“鲜的才三毛 二……”
“咱自己晒。”
陈建国眼睛发亮,“搭几个竹架子,铺上苇席。白天去采,晚上回来处理,三天就可以晒透了。一斤鲜蘑菇能出三两干菇,算下来还有一斤能挣……”
他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走着:“三斤鲜的出一斤干的,成本九毛六,卖八毛七……不对,算错了。”
陈建国突然愣住了。
前世他是跑过运输,算账从来没出错。可现在是二十岁的大脑,对数字没那么敏感。
“不管了,反正能挣钱。”
他扔掉树枝,“爹,明天我就上山。先采一背篓来试试,能行的话,我们全家人一起干。”
陈大山和王秀英对视一眼。
“可……可早不是投机倒把?”王秀英小声地问。
“去年中央年一号文件曾经有说过,现在都允许农民进城来卖农副产品了。”
陈建国记得很清楚,前世他就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是社会主义劳动,光明正大。”
陈建国躺在硬板床上,枕着的是他退伍时部队发的黄挎包。
包里除了一封信,还有两样东西——一本《民兵军事训练手册》,还有一张是他在部队得的“射击标兵”奖状。
谁家的狗一大早就叫了几声。
他闭上眼后,脑海里渐渐就浮现出后山的地形图——松树林在东沟,桦树林在西坡,橡木林北崖下长得最多榛蘑。
前世他是四十多岁回乡时,那些林子早就被砍光了。
对了还有王大力。
这小子前世跟他断了联系后,后面听说他倒腾钢材发了财,在九几年就成了百万富翁。一定要去找他。
先多搞点山货。
顺便看看怎么赚到首笔的启动资金。
陈建国利落翻身坐起,翻出了手电筒。趁即在《民兵手册》上面写着:
【六月十六,上山采蘑菇,晒第一批干蘑菇】
【六月二十,先送样品去县供销社试试】
【六月二十五,找王大力,谈谈合作】
【七月目标,先挣够一百块】
写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是让他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年底之前一定要盖新房,让李家后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