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次见血 (第2/2页)
她自己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血渍在灰布上晕开,变成暗褐的污迹。
“走。”萧绝转身出了牢房。
楚明昭跟上去,路过尸体时,她停顿了一瞬。
然后跨过去。
回王府的马车上,两人沉默。
楚明昭坐在萧绝对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已经洗过了,狱卒端来的水,冰冷刺骨,搓了三遍。
但总觉得还有血腥味。
“第一次都这样。”萧绝忽然开口。
她抬眼。
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吐出来,或者做噩梦,都正常。熬过去就好了。”
楚明昭没说话。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车帘缝隙里漏进街市的喧嚣。卖炊饼的吆喝,孩童的嬉闹,妇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鲜活的人间。
和刚才那个阴暗腥臭的牢房,像两个世界。
回到西跨院,天已经黑了。
楚明昭屏退了哑仆,闩上门。
然后走到铜盆前,倒水,一遍一遍地搓手。用皂角,用力,直到手背的皮肤搓得发红,几乎破皮。
水渐渐变浑,泛着淡淡的粉。
她还在搓。
指甲缝,指关节,掌心的纹路。
总觉得洗不干净。
总觉得那温热的、黏腻的触感,还黏在皮肤上。
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不是敲门,是直接推门——门闩从外面被什么东西挑开了。
萧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细铁片。
他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看见铜盆里泛红的水,和她搓得通红的手。
没说话。
径直走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
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这就受不了了?”他盯着她,“才一条命。”
楚明昭抬起头。
眼眶是红的,但没眼泪。
“主人,”她哑声问,“我及格了吗?”
萧绝看着她。
看了很久。
然后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丢在她脚边。
“药膏。”他转身往外走,“抹上,明天手别肿。”
走到门口,他停住。
没回头。
“下次杀人,”他说,“别闭眼。”
门关上了。
楚明昭蹲下身,捡起瓷瓶。
拔开塞子,是清凉的药膏味,盖过了记忆里的血腥。
她走到床边坐下,蘸了药膏,一点一点抹在手背和手指上。
动作很慢。
抹到右手虎口时,她停住了。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划痕——是发簪刺入时,被囚犯挣扎的力道划到的。当时没觉得疼,现在才渗出一丝血丝。
她盯着那道血痕看了会儿。
然后放下药膏,走到桌边。
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块素白帕子。
——是萧绝今日在牢里递给她,她没接的那块。
她把手贴上去。
虎口的血痕在帕子上印下一个淡淡的、模糊的印子。
像朵未开的花。
她把帕子叠好,和那支沾过血的乌木簪放在一起。
塞进枕头底下。
吹熄灯,躺下。
黑暗中,她睁着眼。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不是簪子刺入咽喉的画面。
是萧绝蹲下探鼻息时,侧脸的轮廓。
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下次杀人,别闭眼。”
窗外传来打更声。
四更天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药膏的清凉气味,在黑暗里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