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交个白卷,又何妨? (第2/2页)
让她高不成低不就,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混杂着前世所有不甘、憋屈、愤怒和自嘲的暴烈情绪,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她胸腔内猛然爆发,炽热的岩浆奔涌着,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
凭什么她寒窗苦读二十载,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凭什么她恪守规矩、兢兢业业,却要被那些钻营取巧者踩在脚下?!
凭什么她的人生,要被一张试卷、一纸文凭、一个所谓的“稳定”饭碗定义,然后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视线再次落回到那张试卷上,这上面写的,不是知识,是她的卖身契!是她通往另一座牢笼的通行证!
监考老师已经开始从前排逐一收取试卷,教室里弥漫着复杂的情绪,有解脱的长吁,有忐忑的低语,有对答案的窸窣声。
当那位戴着黑框眼镜面色严肃的男老师走到苏漾这一排,习惯性地伸出手时,苏漾动了。
她没有递出试卷。
而是在所有剩余考生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姿态,猛地站起身!
“吱嘎!”
椅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噪音,瞬间割裂了教室里所有的嘈杂。
所有的目光,惊疑的,不解的,看热闹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苏漾对此恍若未闻。
她的眼睛里,只有那张试卷,她抓起桌角的黑色签字笔,笔尖悬停在试卷姓名栏“苏漾”那两个工整的字迹上方。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中炸开:
实验室冷白的灯光,领导淡漠的脸,母亲要钱时哽咽的语音,相亲对象讥诮的嘴角,弟弟理所应当的索取……
最终,所有这些画面被一把火烧尽,淬炼出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清明,和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
手腕,猛地向下一划,继而狠狠一扯!
“嗤——啦——!”
清脆而剧烈的撕裂声,如同惊雷,在寂静的考场里炸响!
她竟直接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部分试卷,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撕掉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套在她身上无形枷锁,是那个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旧我!
碎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粗糙的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种真实的痛感,提醒着她此刻的真实。
而剩下的试卷,被她“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拍在了监考老师僵在半空的手前。
监考老师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惊骇而微微抽搐,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漾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里那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脸。
那些眼神里,有震惊,有茫然,有看疯子一样的怜悯,也有几分隐秘的对打破常规者的好奇。
她深吸一口气,冬日上午清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冷冽:
“老师,这研,我不考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残缺的试卷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
“因为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了!尽头……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瞬间爆发出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哗然与议论,不再去看监考老师那由惊骇转为铁青,又由铁青涨得通红的脸色。
她攥紧了掌心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碎片,仿佛攥住了通往新生活的船票。
然后,挺直了那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脊梁,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考场。
身后,是规则的余烬,是旧世界的喧嚣。
身前,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落进来,在她脚下铺开一条光影斑驳的路。
空气清冽,带着教学楼外残雪的味道。
她知道,她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父母的电话会很快打来,带着无法理解的寒心与痛斥。
意味着辅导员和导师会轮番找她谈话,痛心疾首于一个“好苗子”的自毁前程。
意味着同学们会在背后对她进行无尽的嘲讽与解读,将她钉在“疯子”和“懦夫”的耻辱柱上。
意味着那个她曾经心存好感的校草姜雨,恐怕也会投来更加轻蔑和不屑的一瞥。
这一切,她都清晰地预见到了。
但是,那又怎样?
前世,她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活在社会定义的“正确”路径上,结果活成了一具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她的专业是动物医学,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而是能真正创造价值、解决实际问题的技艺!
她脑海中领先这个世界十年的疫病知识、未来宠物医疗市场的爆炸趋势、乃至对养殖业变革的洞察,才是她真正的金手指!
那张被撕下的名字,不是结束,是宣言。
宣告她与过去那个被困在“体面”陷阱里的苏漾,彻底决裂。
她的路,不在考场之内,而在广阔天地之间。
她的未来,不由一张试卷定义,而由她自己的双手开创。
苏漾走出教学楼,仰起头,任由并不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
她轻轻松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张皱巴巴的写着“苏漾”二字的碎片,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这不是耻辱的标记。
这是……赎身的凭证。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汇入了校园里熙攘的人流。
方向,与她来时,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