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跳脱出时代的看法 (第1/2页)
福宁殿内,铜炉里的龙涎香静静燃着,轻烟笔直向上,碰到藻井后才散开。
赵顼坐在御案后,手边堆着半尺高的奏疏,但他没看那些,手里只捏着几张轻薄的桑皮纸。
这是皇城司刚刚递进来的密奏,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赵野昨日的行踪。
从去书市卖书给宁河公主,到在相国寺吃汤饼,每一个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
赵顼的视线停留在宁河公主四个字上,眉头挑了一下。
“咦?”
他把纸张凑近了些,指尖在那个名字上点了点。
“这丫头,又跑出宫去了。”
他摇了摇头,嘴角却没忍住往上勾了勾。
那昨天买书的那个女扮男装的人,正是他的亲妹妹,宁河公主赵宁。
原以为是去祈福,没承想是女扮男装去逛书市了,还偏偏撞上了去卖书换饭吃的赵野。
这缘分,倒是有些意思。
赵顼把皇城司的奏报折好,随手压在镇纸底下,并未打算深究。
妹妹自幼养在深宫,性子活泼些,出去透透气也无妨,只要人平安回来便是。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名大内侍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盏热茶,轻轻放在御案一角。
“官家,歇歇神。”
赵顼端起茶盏,撇去浮沫,随口问道:“前面散了?那赵野如何了?”
内侍脸上神情变得极其精彩,他垂着手,低声回道:“回官家,散是散了。只是这散的场面……实在是有些骇人。”
“哦?”赵顼来了兴致,放下茶盏,“怎么个骇人法?是被那帮人打出来了?”
“非也。”
内侍咽了口唾沫,绘声绘色地说道:“赵侍御一人站在垂拱殿前,舌战群儒。他指着刘建骂司马光他们是结党营私,指着邓绾骂他们是非不分,连那些想溜走的中立官员,都被他骂成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苍蝇。”
“噗——”
赵顼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福宁殿内回荡。
“苍蝇?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顼笑得肩膀都在抖,“这话虽糙,却实在是大实话!这满朝文武,平日里之乎者也,装得道貌岸然,如今被这混不吝的小子撕了脸皮,怕是都要气疯了吧?”
内侍也陪着笑:“可不是嘛,刘谏官脸都气紫了,邓知谏院更是跳着脚要弹劾他。那场面,比菜市口吵架还要热闹。”
赵顼收敛了笑意,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好。”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
“骂得好!”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殿内踱步。
“朕要的就是他这股劲头。除了朕,没人敢用他,也没人会容他。”
赵顼停下脚步,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这种孤臣,朕太喜欢了。”
正说着,殿外又有小黄门来报。
“官家,宁河公主求见。”
赵顼重新坐回御案后,脸上露出一抹莞尔的笑意。
刚看完这丫头买书的奏报,人这就来了。
“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
一名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少女,像只穿花蝴蝶般飞了进来。
她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手里还紧紧抱着几本厚书。
“阿兄!阿兄!”
赵宁还没行礼,声音先到了。
“给你看看好东西!”
她快步跑到御案前,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摊。
正是昨日赵野卖的那套《韩昌黎先生文集》。
赵顼没有去接书,而是板起脸,故意沉声道:“你昨日又偷摸出宫了?要是让母后知晓,朕怕是得被你连累,挨顿骂。”
赵宁吐了吐舌头,翻了个白眼。
“才不会呢,母后可疼我了,才舍不得骂我。”
她伸手把书翻开,指着其中一页,催促道:“阿兄,你别管我出不出宫,你快看看这个!这上面的批注,好有意思!”
“批注?”
赵顼有些漫不经心。一套旧书,能有什么稀奇的批注?
他顺着赵宁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御史台上论天旱人饥状篇,原本是韩愈论述如何救灾的文章。
但在正文旁边的空白处,写着几行潦草却刚劲的字迹。
赵顼定睛一看,念了出来。
“笨办法。开仓放粮,救得了百姓一时,救不了一世。”
“大饥过后,土地必贱,必被豪强低价兼并。百姓失了地,沦为佃户,来年若再遭灾,除了卖儿鬻女,又该如何?”
“真正的救灾,不在给粮,而在保地。抑兼并,控粮价,以工代赈,方为上策。”
赵顼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原本随意的坐姿,瞬间变得端正起来。
他伸手拿过那本书,又仔细读了一遍那几行字。
字数不多,却字字诛心,直指大宋如今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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