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审贩追凶牵出官 (第1/2页)
驿馆密室中,桐油灯芯骤然爆出细响,焰苗被刻意压低,昏黄光晕勉强笼罩案几,将姚则远影子拉得狭长,投在斑驳墙面上,明暗不定。他指尖缓缓滑过麻纸供状,墨迹未干的“郑三”二字格外醒目,旁侧朱砂批注的三枚三角符猩红刺目,与江枫此前呈报的聚烟楼货箱标记,分毫不差。
烟贩头目瘫在冰凉条凳上,沉重镣铐勒入腕肉,渗出血丝混着冷汗,一滴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细小暗痕。他垂着头,眼皮沉重如灌铅,显然熬过了几轮审讯,早已筋疲力尽。
“戌时三刻,蓝夷商船卸货。”姚则远的刀鞘轻轻点向工装某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车轮印深三指,与你聚烟楼货箱底部的凹槽严丝合缝。你还想抵赖?”
头目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皮依旧耷拉着,不敢抬头直视姚则远的目光。他知道,落在这位钦差手里,寻常的狡辩根本无济于事,但只要咬牙不松口,或许还能盼来郑三的营救——毕竟,他跟着郑三走私烟石多年,手上沾的血债足够换一条活路。
姚则远见状,缓缓抽出一本牛皮封面的账册。粗糙封面擦过他虎口旧茧,发出沙沙声响,似在诉说这些日子追查烟石走私的艰辛。账册被猛地铺展在案上,书页间夹着一枚鲜红的拓片,正是“魏庸私印”四个大字,恰好压在“分利三成”的墨字之上,铁证如山。
“画押可减流刑三千里。”姚则远将拓片推至头目眼前,语气平淡却带着诱惑,“你以为郑三还会来救你?昨夜聚烟楼被抄,他自顾不暇,早已把你当成了弃子。”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头目心头。他猛地抽搐了一下,沉重的镣铐相互碰撞,发出哗啦一声巨响。姚则远屈指叩击拓片边缘,两声短,一声长——这是与外围义士约定的信号,确保密室之外的动静尽在掌控。
“通关文书……每次都是魏大人亲笔签押!”头目突然嘶吼起来,脖颈青筋暴突,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郑三只负责运货,没有知府衙门的官印,根本过不了码头的关卡!”
姚则远瞥了一眼躲在阴影处的随行文书,对方立刻会意,奋笔疾书,狼毫扫过宣纸,发出簌簌声响,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所有供词都被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成为扳倒魏庸的关键一环。
“画押。”姚则远掷出朱笔,笔杆在案上滚了两圈,停在头目膝前。
头目哆嗦着伸出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颤抖着按向供状,鲜红的指印稳稳覆盖在“魏庸”二字之上,像是给这位知府的罪证盖上了最终的戳记。
油灯的焰苗骤然亮了几分,将案几上摊开的一堆证物照得纤毫毕现。姚则远将供状与账册并列摆放,左侧压着第十五章截获的密信,右侧缀着从聚烟楼搜出的私印拓片,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戌时三刻对应蓝夷商船靠岸日。”姚则远指尖沿着时间轴划过,声音冷冽如冰,“魏庸回信‘按计划行事’恰在次日,他的私印从三月前开始频繁出现在烟石交易账册上,这与烟石进口激增的曲线完全吻合。”
江枫的刀鞘轻轻挑开密室小窗,一缕清冷的月光漏进,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线。“该收网了。”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再迟半日,以魏庸的狡猾,必定会销毁知府衙门暗格里的所有罪证。”
姚则远抽出一张新裁的宣纸铺在案上,墨锭在砚台里缓缓研磨,发出沙沙的声响。“奏折送抵京城前,打草惊蛇反而误事。”他蘸墨疾书,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与窗外亲兵换岗踏过屋瓦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我们得先稳住他,等拿到最终证据再动手。”
“加双哨盯死知府衙门后巷。”姚则远笔下不停,语气笃定,“魏庸养的那条獒犬每日寅时必定出恭,你趁机塞两个人进杂役班,摸清他书房的布局。”
江枫会意,腰带铜扣轻轻磕上门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身影如狸猫般敏捷地没入夜色,消失无踪。
此时的知府书房依旧烛火通明。魏庸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锋利的瓷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师爷送来的急报上,染红了纸面。“陌生面孔?”他一脚踹翻跪地的眼线,怒火中烧,“驿馆那条老狗养的崽子,居然敢摸到本府门前嗅探?”
师爷匍匐在地上,颤抖着拾起血染的纸页,声音带着哭腔:“前后门都出现了陌生摊贩,腰间全别着同一制式的短刀,看样子是冲咱们来的。”
魏庸扯过一张宣纸,抓起毛笔疾书,墨迹溅满纸面。“告诉郑三,烧不了证物,就烧运证物的车!”他袖口银线绣纹扫过砚台,墨汁污了官袍下摆也浑然不觉,“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姚则远拿到半点实据!”
家丁揣着魏庸的字条,如丧家之犬般窜出角门,翻身上马,马蹄声急促,惊起檐角宿鸟,疾驰向城西破仓——那里藏着郑三最后的心腹打手。
驿馆密室新添了两把沉重的铜锁,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姚则远将奏折用火漆封缄,仿照古代封泥技术,确保文书的机密性。在封泥上,他重重地压上了象征官职的貔貅吞月印纽,鲜红的官印印记,以防止文书在传送过程中被私自拆阅。“换马不换人,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他将文书递予亲兵队长,语气凝重,“途中若遇截杀,立即焚信,切不可让证据落入敌手。”
队长将密信谨慎地缠于腕绳,手中刀柄紧抵锁孔,未敢有丝毫懈怠。窗外忽起梆子声,三更天了,夜色愈发浓重。
江枫之影悄然映于窗纸,以刀鞘轻叩两下,此乃传递消息之暗号。“魏庸的人动了。”他声音压得极低,透过窗缝飘进密室,“郑三的心腹带着十辆油罐车,正往城西破仓集结,看样子是想纵火毁证。”
姚则远吹熄油灯,黑暗中,佩刀出鞘之声细微可闻。“传令。”他嗓音淬着冷铁,不带一丝温度,“弩手上瓦脊,义士封巷口,今夜务必将这群亡命之徒一网打尽。”
亲兵队长推门疾出,靴跟碾过廊下血珠——乃方才窥探密室之探子所遗,血犹温热,显是刚被解决。姚则远踏着那摊暗红,官袍下摆扫过门槛,目光锐利如刀。
“寅时动手。”他留下三个字,身影便融入了门外的深夜之中。
城西破仓里,十余名打手正围着一堆银锭,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郑三之心腹蹲于货箱之上,唾沫横飞,满脸凶狠地布置任务:“天亮前动手!押送证物的车会走官道,驿馆后面有个狗洞,咱们从那里钻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证物和人都处理干净,魏大人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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