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扩散 (第2/2页)
那乱兵的大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深深嵌入一截带刺的木茬,血顺着木刺根部汩汩涌出。他浑身一僵,松开拽着衣裙的手,仰面就倒。妇人失去拉扯的力道,连带着扑上来抢婴孩的乱兵一起滚在地上,近在咫尺的温热血水“噗”地喷了她一头一脸,怀里的婴儿被吓得哭声陡然拔高。
她茫然惊骇地扬起头,正对上那名倒地乱兵的脖颈——伤口平整得像被快刀斩断,头颅早已不见踪影。而围绕着她的其余两名乱兵,刚惊惶地喊出半声,一道残影已掠过他们眼前:一人被硬生生扭断脖子,颈椎断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另一人刚抬手要刺向妇人,后心就被江畋一拳狠狠击中,胸骨塌陷的闷响后,他像破麻袋般砸在假山石上。
最后那名刚摸出铜哨的乱兵,嘴唇还没凑上去,江畋已闪身至他面前。“想叫人?”江畋的声音比冰还冷,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巴掌力道极沉,乱兵的带血唇齿瞬间碎裂,扭曲变形的铜哨跟着从他侧脸飞射出去,砸在石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直挺挺地倒下去,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敢置信的恐惧。
前后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四名乱兵已尽数倒地。江畋甩了甩手上的血污,捡起地上的横刀指向瘫坐在地的妇人,语气依旧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着孩子滚!往西北走,哪里人少!躲起来,不然下次没人路过救你了!”
妇人这才回过神,抱着婴儿连磕几个响头,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多谢义士!多谢恩人!”她踉跄着爬起来,抓住江畋抛过来的一件外披,紧紧护着襁褓往园林外跑去,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后。
灵素站在断墙后,手指死死抠着墙缝——她只看见江畋的残影在乱兵间闪动,连他具体怎么出手都没看清,只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和血溅的声音。直到江畋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她才敢挪步走过去,声音还有点发颤:“恩人……”
“怕了?”江畋抖了抖横刀上的泥与血,重新入鞘道“这就是乱局,要么狠,要么死。”他用刀鞘挑开地上的尸体,露出身上隐藏一些小玩意,以及袋装“好好记着他们的样子,到了洛都,把这些都告诉你熟悉的人。”
片刻之后,灵素紧跟着江畋的脚印,就近穿过一片纷乱的庭院。尽量避开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却还是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刚被斩落在路边的头颅,发髻上变形的簪子掉在泥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不由惊骇的本能闭起了眼睛……
“小心点!”江畋反手拽住她的后领,将她拉离墙角转折处,另外几具倒伏路边的尸骸——那是几名不知身份的死者,胸口和脖颈被劈开,或是后背贯穿;血色溅满大片墙面、泥地,伤口早已发黑,苍蝇嗡嗡地绕着尸体打转。
灵素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江畋回头看她,见她脸色惨白,却没哭出声,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弯腰将她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闭眼,什么都不要想。”
但不久之后,趴在江畋肩头的灵素,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启明桥就在前方,桥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锁子甲、镶皮甲的官军将校,也有黑色扎甲、鳞甲的反乱藩兵,桥面的木板被大片大片的血浸透,踩上去黏腻腻的。
不远处的沟壑里,积满了染红的浊水,泡着断枪与破碎的旌旗,疑似镇戍军的苍旗与反乱藩兵的黑浪旗缠在一起,被火燎得只剩布缕,在风里隐约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连接启明桥两岸的官道,也早已没了往日行旅络绎,香车宝马不绝的模样,道路两旁的障道树和装饰性园圃,被无数脚步和马蹄踏成稀烂的泥地,嵌满了折断的箭羽与破损的甲片,催损的刀兵;阳光一照,反射出冰冷的残光。
桥那头远方的岔路口上,一群又一群士民百姓,正扶老携幼地奔逃,他们的衣袍破烂,有的人怀里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有的人扛着仅存的细软,看见江畋身上的服色和兵器,不由自主的纷纷惊恐地往路边躲闪。
风卷着远处的厮杀声与流民的哭喊声追上来,灵素将脸埋进江畋的外披里,鼻尖萦绕着硝烟与麦饼混合的气味。她想起祭台上的绝望,想起浮山宫的残破,再看看眼前这满目疮痍的城郊,忽然无比坚定——一定要到洛都,让朝廷知晓,也让这乱局早一点结束。
这时候,再度有马蹄声响起,在硬化胶泥的路面上,突然闯出一小队骑手,同时身后还跟随者成群的杂色武装人员,手持乱糟糟的破旧武器,像是见血饿狼一般闯撞进;疑似城下坊中最多见的藩人帮;或是乘火打劫的泼皮无赖、闲子混混。
“看来,交通工具自己送上门了。”江畋却轻描淡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