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得授斧法 (第2/2页)
“出了此地,茫茫三界,浩浩天地,哪里还有我吴刚一寸的容身之所?”
“哪里还有一声……‘吴刚’之名值得被呼唤?”
他的语气,并非悲愤欲绝,而是一种被岁月磨尽了所有棱角的、深入骨髓的认命与孤寂。
萧辰闻言,眼神微动,目光坚定而沉静,沉声道:
“老哥此言,我杨过山不敢苟同!”
“当初,盘古父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演化洪荒,方有这三千大千世界,无量生灵繁衍栖息!”
“三界生灵,何止于人?”
“三界之中,有天、地、神、人、鬼五仙,有蠃、鳞、毛、羽、昆五虫。”
“凤凰为羽虫,翱翔于九天之上。”
“龙为鳞虫,潜藏于深渊大海。”
“麒麟为毛虫,行走于大地之间。”
“蝎子为昆虫,隐匿于暗处,亦有其生存之道。”
“人也不过是蠃虫中的一员罢了。”
“但无论是蠃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追根溯源,我们这些生于洪荒的生灵,追根溯源,皆承盘古血肉,共为盘古血脉后裔!”
“老哥何必自困于‘人族’之名?”
“何须执着那一纸昔日的敕令所划的囚笼?”
“当放眼这浩瀚洪荒,天地自在心中,何处不可为家?”
……
古人以“虫”泛称动物,秉持天人合一之念,人类亦被归入其中,列为蠃虫一属。
所谓“蠃虫”,亦称“裸虫”,盖指那些无毛羽鳞甲蔽体,皮肤裸露于外的生灵。
如,老虎是“大虫”,蛇是“长虫”,九头鸟是“九头虫”,而人被称作“裸虫”。
古代典籍之中,亦常用裸虫代指人。
在《西游记》中,如来佛祖也曾言:
“五虫乃蠃、鳞、毛、羽、昆。”
……
其实,萧辰想说的是:
“吴刚老哥,你既有如此通天彻地之本事,人族既已无法容你,将你放逐于这月宫之中。”
“你何不格局打开,入我妖族之门?”
“坐上一把交椅!”
但是吧,在这天界之地,太阴星上,耳目众多,萧辰肯定不能明言。
吴刚的目光望向那茫茫天地:
“杨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得盘古父神恩泽,幸窥开天之景,是我不幸中之大幸。”
“若这洪荒世界再有混沌重临、乾坤倾覆之危难,我吴刚当不负这开天斧意之传承,持斧而出,护卫此间天地,此为我在此万载悟得之本分。”
他望向远处那株依旧在缓慢愈合的巨大桂树伤口,目光似穿透了这在月宫伐桂的无尽时光:
“至于其他,功名利禄、自由逍遥……在这万万年的枯寂里,早已如这桂殿清辉,淡了、散了。”
“俗世间的得失荣辱,恩怨情仇……于我,已如这桂殿断木,再无生发之念想矣。”
“我守着这点盘古遗泽,了此残生,又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那话语间的万古沉郁与超脱,令人闻之心头酸涩。
萧辰闻言,看着这位被命运捉弄至斯、却已在绝望中寻得一丝心灵皈依的铁塔汉子,心中了然。
常言道:
“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吴刚,肉身虽被囚于月宫,更深的囚笼却是那颗被背叛刺透、被时光磨灭了所有指望的心。
那颗心曾充满希望与热情,却因妻子的背叛、人族的放逐、世间的冷漠而变得千疮百孔。
如今,他已无家、无国、也无族了,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在这世间无处可依。
月桂砍之复生,循环无尽,正如同他这“无期徒刑”的本身。
他的存在价值,似乎就只剩下机械地挥动斧头,在这永恒轮回中寻找一丝虚无的存在感。
是以桂树死而复生。
吴刚伐桂,永无休止。
恰似月亮缺了又圆,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事已至此,萧辰不再多言。
他珍而重之地将那两端蕴含无上灵材的先天桂木收好。
随后。
萧辰又从如意百宝囊中取出剩余的所有天庭御酒,取出那些足以让仙神也沉醉的琼浆玉液,尽数双手奉于吴刚面前:
“既如此,老哥……我这便去向太阴星君复命了。”
“此乃天庭玉液,酒性甚烈,愿老哥饮之,能暂舒胸怀!”
“此番伐桂指引之大恩,过山……记下了!”
酒,忘忧物也。
或许,能让仙神也醉的几壶烈酒,这便是这个无族、无家、无国的孤寂灵魂,在这永恒寒冷的月宫桂殿中,唯一能触摸到一丝暖意的慰藉。
吴刚并未推辞,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接过酒坛,沉重粗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好!甚好!酒是个好东西,能浇这万古愁!”
“这万古以来的孤寂与愁苦,皆可借这美酒一浇而尽!”
“老弟有此心意,老哥我便……厚颜受用了!”
就在萧辰转身欲行之际。
“杨老弟!且慢走一步!”
吴刚洪钟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不舍与郑重。
萧辰顿步回身,目露探询:
“吴刚老哥,还有何事吩咐?”
只见吴刚面容一整,神色变得庄重而肃穆。
他自粗布衣襟深处,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卷非帛非简之物,乃是由光华内蕴的先天桂木薄片迭成的卷轴。
其上以“蟾宫折桂斧”的锋芒,细细刻绘了无数斧影轨迹,斧影纵横交错,似蕴含着无尽的玄机与奥秘,赫然是一套精妙绝伦的斧法图解!
透着一股开天辟地的肃杀古意,仿佛能让人感受到盘古父神开天辟地时的磅礴气势。
“杨老弟,此乃老哥我……困于这月宫桂殿之中,伐桂万载,枯寂亿万次挥斧,观日月星辰运转,复又于那盘古父神开天辟地的幻象中偶得灵感,草创而成的一套斧法。”
他轻抚卷轴,如同抚慰自己的骨血:
“我将其命名为‘吴刚伐桂斧法’,亦或‘蟾宫折桂斧法’……”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饱含万载孤寂与无尽的苍凉:
“我吴刚……此生此世,恐怕是永役月宫桂殿,再也出不去了。”
“这月缺月圆,桂生桂断,便是我的宿命吧。”
吴刚目光灼灼地投向萧辰,带着最后一丝薪火相传的希冀:
“然这套斧法,凝聚我毕生心血体悟,其中更有那开天斧意。”
“我实不忍心让它随着我这万载囚徒,一同腐朽埋没于这荒寒之地。”
他顿了顿,看向萧辰,眼神中带着托付般的恳切:
“杨老弟,你我斧道相交,意气相投,你要练习斧法……”
“若老弟不嫌弃老哥这套粗浅把式……”
吴刚双手将那《吴刚伐桂影神图》托于掌中,递向萧辰:
“我便将此斧法传授与你。”
“也另请老弟代我,择一良才佳质,寻个传人,传此斧法!”
“让这斧光,能破开这月宫之外的天高地阔!”
“得续薪火!”
“也不枉我吴刚来这世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