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一章 一手托起宗族,一手托起虚妄 (第2/2页)
“不,不是。”任也果断摇头道:“根据孙家对我的有意引导来看……你那一天晚上去神墓,应该是为了防着孙弥尘。而且我猜测……孙弥尘那晚其实也去了,并且感知到了,或是暗中看到了你斩杀两位守墓人时的情景……他应该是吓尿裤子了,而后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这就能解释,他后来为什么会让孙清雪引导我,并说本源双眼就在你身上,且坚定地认定,你这些修为突飞猛进,也就是因为你拿到了双眼。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一夜只有你是赢家。”
任也顺嘴给了回答。
“心细如发,很好,很好。”赵密先是非常欣慰地回了一句,而后又皱眉问道:“不过,你仅仅凭借周桃之临时之前的几句疯话,就能推测出……老夫当夜闯墓的真正用意,这恐怕……有些过于聪慧了吧?”
“那当然,光凭周桃之这几句话,那我肯定是懵逼着呢。”任也坦率地点了点头:“我最初猜测,这本源双眼就是被你藏在了我的棺椁之中,玩了一招灯下黑。但我进入神墓仙宫之后,并找到我的棺椁之时……我却有一种很强的熟悉感,也记起了出墓前一夜的一些感觉。”
“什么感觉?!”赵密又问。
“我先是感觉自己就躺在棺椁之中,而后便听到了棺椁外响起了一阵淅淅索索的交谈声,紧跟着,一声巨响泛起,我的棺材盖应声而飞,且我也感知到了一股耀眼的白光……再后来,我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在我心生惶恐与不安之时,那争吵声却渐渐远去,而后又过了很久,便有一道柔和且强大的气息包裹了我,并暗中安抚、滋养我的肉身与神魂。”
“那是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让我心安,也让我在棺椁中再次沉沉睡去。”
任也说到这里时,便又举起了酒杯,满眼都是感激之色地看着赵密:“我正是凭借着这种熟悉的感觉,推测出了先前的三段神魂回忆。两位守墓人,来到了青宫之中,强行破开了我的棺椁,并砸碎了屏风,但见到的却是……我是一个瞎子,本源双眼早已不在了。所以,他们心生愤怒,察觉到自己是黄泥巴沾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因为没人会相信,他们打开了棺椁,却没有拿到双眼。所以,他们俩人发生了争吵,而又感知到周桃之被逼入绝境,最终只能急忙赶去……并与你化道拼命。”
“你杀了他们后,便来到了青宫之中,见我棺椁崩开,棺内吞噬之力外泄,而后便以灵气滋养与我,苦苦守了我一夜,甚至还……顺手收拾了砸碎的屏风,将碎木堆放到了墙壁边上。”
“外人都说你冷峻,刚硬,霸道,但你其实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任也端着就被,稍作停顿道:“所以,这一杯就敬温暖吧。”
说到这里时,赵密的双眸竟隐隐泛红了起来,他也伸手倒酒,缓缓端杯,并轻声叹息道:“唉,我族中之人,只知赵家乃是虚妄村的第一大族,却不知我们是如何成为第一大族的。”
“旧主时代过去,新的规则确立。我们赵家用了很长很长的岁月,才适应了这份规则,这份公平,并在这两者之下,缓慢地成为了此间的第一大族。”
“那么,你自己去打破这种规则,这种公平,那其本质……又反的是谁呢?”
“是自己啊,他们反的是自己。”
赵密摇头感叹道:“过了一山,还要望着一山高。不想耗费岁月的去努力,只想一步登天。这又怎么可能呢?谁心中都有贪念,我也有,并且贪念极为强烈,老夫一直将自己追寻的大道,对比旧主,一生只为证得神位,登临彼岸。但我却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可以不问你的意愿,就给你强行剖腹,窥探你的星核,就只因我是强者,你是弱者,在规则之下,我并没有触犯任何逆鳞。但我若是硬抢硬夺,那就是坏了规矩,而坏了规矩,就会令平静的时局产生震动,就会发生意外。”
“我赵家本就是第一大族,又为何非要让它发生意外呢?这简直是不可理喻啊……不可理喻。”
他摇着头,无奈地喝光了杯中酒。
“所以,在宗族堂被赵孙两家之人镇压之前,你就已经被软禁了?”任也再次说出了一个惊天猜测。
“没错,李泰山破碎虚空的那一夜,我岳父杨幻真找到了我,并与我摊牌了,他想要赵家争夺你的旧主传承。而我……在与他饮酒之时,便说了刚才与你说的话,态度明确地拒绝了。”赵密轻声道:“我本想等着孙弥尘图穷匕见,自己跳出来造返,但我却没曾想到,皓辰的舅舅杨千峰,暗中早已找到了孙弥尘,并与他达成协议。”
“在我与岳父的那顿酒局中,我不光遭受到了二十余位赵家族老的逼宫,还被岳父在酒中下了断神散。”
“我也被软禁了,而后我的叔叔赵翰,便放出了皓辰,与杨幻真一同镇压了宗族堂。”
“直到……悟道院的数千人,点灯虚妄,孙赵两家岌岌可危之时,他们才跪在我的悟道庐前,问我该怎么办。”
赵密极为无奈道:“呵呵,我又能怎么办?只能尽全力地保全赵家之人,不会枉死在这荒唐的四族争斗之中啊。”
“所以,你便给李二伯,钱老,秦院长写了一封信?!”任也问。
“对,那信中蕴藏九幽之下的那两股恐怖气息,他们知道那代表什么,所以便没有轻举妄动。”赵密点头承认。
“而后你便给了杨幻真魂幡,令他引赵家之人入九幽,令族内子弟不会枉死?”任也又问。
“没错。”
“所以,你狂妄地想要挑战十位族老,其实就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光明正大地输。而后将罪责归于你一人之身,从而保全赵氏全族,不会由此衰败?”小坏王越是平淡的叙述着,这眼神便是越发敬佩地望着赵密。
“我赵家之人虽有错,但却错不至死。最重要的是,这赵氏的底蕴与力量,真的不该送葬在这内部争斗之中。他们的战场,应该是离乡路。”赵密幽幽点头。
任也沉默良久,搓着脸蛋子问道:“既然你能遇见人性的贪婪,那为何不在关键的时刻,强行终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呢?!我不信,以你的能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孩子,你要知道,这人性之贪,是不可磨灭的,是大道也无法压制的。我能给与皓辰生命,但我却决定不了他这一生要做什么。一个念头的升起,不到撞上南墙的那一刻,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赵密呕心沥血道:“我能做的就是,遇见事情的发生,并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最大程度地降低至亲所受到的伤害。”
“赵家还好,还有试错的机会啊。若是强行镇压,导致族群内讧,意见难以统一……那你猜猜,岳父喂我喝下的究竟是断神散,还是绝命丹呢?”
赵密双眸明亮至极地反问。
直到这一刻,任也的思绪才彻底通透,下意识地点头道:“受教了。”
“你若自称是新主,那这些事情……你也会遇到的。”赵密微微点头。
“谢谢你,谢谢你,我真正的护道人。”任也由衷地感激,只缓缓起身,向赵密叩首。
“好好引导赵家,也……再给皓辰一次机会。这股力量,终有一日会助你驰骋离乡路,君临永恒。”赵密笑着饮酒,豪气万丈。
任也跪在地上,缓缓抬头:“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我也不想让您这位虚妄至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伏法。”
“嗯?”赵密微微一愣:“此言何意?!”
任也猛然起身,转身走到监牢外,冲着一名狱卒摆了摆手。
不多时,那位狱卒用木盘拖着一碗凉了的白米粥,亲自送到了任也的手中。
他端着这碗粥,走到了赵密身前,一字一顿道:“既尊律法,既尊这份公平,那他不死,他们不死,便不足以救你,不足以给这里的人一个交代!”
“在我来之前,赵皓辰与赵家二十余位主谋的族老,全部自尽在了自己的牢房之中。”
“这碗粥,是赵皓辰早晚上没喝的。他让我给您送来……并托我向你说句话”
“父亲,儿子没有反意。若天下只有一碗粥,那自当由您端起。今日辰儿归天,不为律法,就只为父亲能活下去……!”
...................................................................................
此章六千 字,还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