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第1/2页)
“啪!”
一个酱油瓶,落在了秦叔心底最深处,碎裂炸开。
四溅出去的黑色液体,又在转瞬间燃起,化作雄浑的烈火,席卷而出,疯狂灼烧着秦叔记忆里的一个个画面。
他拿着锄头站在田野间,四周的水稻在剧烈燃烧。
他拉着装满货物的板车,车上的纸扎品窜起烈焰。
漆黑压抑的夜,原本熄灭的眼眸里,光火重燃,盖过了面前被第二次点起的灯焰,照亮了身边哭泣的阿婷,最后一路延伸去了屋外,将台阶上横剑而坐的主母,轻轻覆盖。
鬼哭狼嚎的深渊两侧崖壁上,有的人脸清晰,那是自己强劲的对手,有的人脸模糊,那是被自己一拳打爆还未来得及细看。
最终,
这场大火,全部燃指向立在深渊深处,重伤濒死中的自己。
那年的自己,失败了,他可以给自己找无数种理由,可依旧无法掩盖自己选择逃跑的事实。
如今的自己,还是失败了,他自己断送过一次主母的期望,同时未能保护好这第二个希望。
不再彷徨,没有迟疑,秦叔手中那最后一条蚣蛟封印,被他缓缓且坚定地从体内抽出。
坝子上,柳大小姐看着穿透自己掌心的剑,已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这是……秦氏观蛟法?”
在柳大小姐的认知里,秦氏观蛟法应当是生生不息、向死而生。
但眼前这位姓秦的,所呈现出的,是一种压抑阴沉、断生求死。
他走上了另一条路,在传统秦家人眼里,这绝对是歧路,甚至沾着点大逆不道。
可对个人而言,反倒是一种另辟蹊径。
前方的路,已经断了,如若不想永远徘徊不前,那总得想办法跳过去,只有过去了,才能有资格去论对错。
在柳玉梅与刘姨眼里,小远是龙王家复兴的未来,在秦叔眼里则多了一层,这孩子,是他的救赎。
被抽出体外的所有命蚣,在此刻集体彻底化蛟,它们没有实体,却又真实存在,张开嘴,发出一阵阵嘶鸣,然后开始在秦力周围穿梭游荡,不时从他身体穿过去。
这是彻底解开封印、更进一步后的,专属于秦力的气门!
他的双眸,除了中间的那点光泽,其余都被黑灰色所覆盖,神情上虽说变化不大,但整个人却散发着浓郁的阴冷死气。
“唔。”
刹那间,柳大小姐只觉得胸口一闷,随即喉咙一甜,但她为了自己那面子,还是硬生生地将这口血给憋了回去。
虽然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么做是有点蠢,可本能还是超过了思维。
但很快,她就惊讶地发现长剑停止了颤抖,本该汹涌冲击之下溃散的大坝,竟忽然变得风轻云淡。
她再次抬眼望去,发现那姓秦的周身所环绕的恶蛟,在帮主人进行交替换气的同时,恶蛟之影本身,也在进行着吐纳。
原本,没有自己苦苦支撑,姓秦的眼下所展现出的可怕气场,哪怕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也足以将这个“世界”震碎,可现在,他居然在气势上完成了自我循环。
由他所产生的压力,又由他自己化解,他身处于这片“世界”中,却又独立于这“世界”之外。
柳大小姐抽出长剑,无视掌心处的伤口。
她清楚,这里不是现实,也知道,自己现在所受的伤,现实里的自己也会同样承受。
但这种伤,随便敷点药抹点灵汁就好了,绝不会留下什么疤痕的,因为自己还年轻。
她现在终于笃定,这个被自己误认为跑腿小厮的家伙,绝对是秦家货真价实的长老!
应该是那个厚脸皮追求自己的事,闹得太过沸沸扬扬,秦家长老伪装过来考察自己。
柳大小姐蹙眉,她很不喜欢被这样审视考核,仿佛是自己要求着进他秦家的门一样。
而且,以堂堂秦家长老的身份,遮掩气息过来看自己这个小辈女子,真是辱没门风!
所幸,柳氏秘术追溯的只是个人的身体状态以及连带着记忆,并非真正的时间逆转。
要不然光这下子所造成的误会,怕是都可能引起原本会走到一起的佳人,形同陌路。
秦叔不知道主母在想什么,年迈的主母他都经常摸不着头脑,更别提年轻的主母了。
他现在,满脑子、满情绪、满目光,都是将眼前这个“它”,彻底锤烂的强烈渴望。
秦叔举起拳头,明明没动,可他与它之间的距离,却在瞬间拉近。
在旁观者视角里,就像是它主动上前,凑到秦叔的拳头路径下,主动接打。
“砰!”
它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避开自己的脑袋。
拳头击中了它的胸膛,而后洞穿了过去。
秦叔另一只手抓向它的胳膊。
无数褶皱在二人身边密集出现,每一丝褶皱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压力,但此时却无法阻止秦叔的动作。
秦叔成功抓住了它的胳膊,将先前那拳头收回,一边固定着,一边继续挥舞出拳头。
它仰起头,刹那间周遭一切都发生了偏移,这一拳,最终还是落在了它的胸膛处,砸出了第二个洞。
它一直在努力避免脑袋受损,其余部位,倒是随意了。
但秦叔的身体却又主动贴了过来,粗劲的胳膊,绞住其脖颈。
偏移再次发生,秦叔身上也流淌出血雾,四周的恶蛟齐齐咆哮,它没能挣脱。
“轰!”
秦叔将它摔在了地上。
这次,莫说地上的石子了,连半点尘土都没飘散出来,明明二人之间的搏杀,每一记动作都是绝对力量的恐怖对抗,可就是没有丁点的余波外溢。
将其钳制在自己身下后,恶蛟全部缠绕住了它的身体,形成事实上的彻底禁锢。
秦叔举起拳头,对准对方的脑袋。
“给我……崩!”
赵毅将润生的脑袋架在自己腿上,双手手指扒拉开润生的眼皮,催促道:
“快看,快看!”
这种级别的对抗,哪能轻易遇见?偶尔运气极好遇见了,也大概率被顺势扫成了渣,况且,润生还是秦叔的学生。
润生确实是很努力地在看了,他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可学习这种事,当到达一定高度时,就不是拼努力了。
润生自己都觉得很荒谬,他居然觉得秦叔打得,也就那样。
旁边,陈曦鸢终于将视线从柳大小姐身上挪开,看向那边的战况。
秦叔的战斗方式,让她眼睛大亮,如同又遇到了一位知己!
是嘛,打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要花里胡哨,就得简单粗暴。
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局面足够占优,那就该先给它捶一通,捶完后再把它摔在地上,对着它的要害继续捶!
奶奶说应该仙气飘飘,爷爷教的那游刃有余,都没有意义,打架的目的是把对手打死,而不是拍戏。
赵毅看了看身下的润生,又看了看旁边的陈曦鸢,他意识到了,似乎只有他才能看出这其中每一缕力道运用的臻至化境,恨不得每一个细节都死死烙印在脑海里,以后整宿整宿地反刍。
但身旁这俩,真就是在纯粹看摔跤。
但赵毅此时并没有什么优越感,因为这俩一个有姓李的规划,另一个有老天爷喂饭。
柳大小姐自是能看懂其中玄奥的,但她嘴角仍旧挂起一抹不屑。
秦家人,真是不管小的老的、强的弱的,一到打架时,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似的。
他们,就只认自己的拳头,也只信自己的拳头。
不过,她先前就有察觉,在那位秦家长老彻底撕下封印时,等看到那恶蛟的吐纳行运,终于得到了印证。
那些恶蛟的前身,是命蚣,融合风水气象,得靠柳家人心血去温养培育,居然舍得被植入其体内,还被他化蛟成功。
柳大小姐看向远处,还在屠戮着乌龟群的刘姨。
好啊,家里那些老一辈因外面的传言,对自己反复叮嘱、耳提面命,殊不知,柳家人早就和秦家人私通到一起了。
对此,柳大小姐不仅没生气,反而乐见其成,她一直没接受那脸皮厚的,只是因为她还没弄清楚自己心里的真实感觉,倒不是因为家族间的矛盾与压力,这些东西在她眼里算是个屁,她一向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
但在见到这一幕后,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某方面来说,柳家与秦家,还真是修行路上的“天作之合”。
没那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且完全是与自己同命绑定的命蚣搭梯,哪有这位秦家长老当下的如日中天?
柳大小姐:“真不是个东西,人家都拿命对你好了,江湖上居然一点风闻都没有,可见你连个名分都没给人家!”
不过,这种柳氏与秦氏的合修培养,倒是个不错的路径。
等上面那帮老家伙都归天、自己掌管柳家后,倒是可以与秦家那边谋求一下合作,从两家各自挑选一批资质不俗的孩子,主修自家本诀的同时,也尝试去修行一下对方的。
不对,会出问题。
倘若效果只是一般好那也就罢了,要是正好这群孩子里,真有天资卓绝者,且修行效果极好……
“不行,这可能会导致两家门庭传承法理上出现问题。”
远处,已经清理完最大一批龟潮的刘姨,停下身来,回头看向那边的秦叔。
昔日由自己帮他嵌入的封印,受其转化,全部出现了化蛟的趋势,其实自那时起,这封印就已无法起到镇压其实力的效果了,反而成为了不断刺激他气血迸发的推动力。
自己几乎每晚,都要帮他放血清理,他很痛苦,自己也很无奈。
现在好了,这个症结彻底消失,阿力也终于成功迈出了那一步。
可这代价,着实是太大了,大到他们三人,宁愿一切能真的回流,即使是阿力本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次精进,以换取小远还能继续活着。
现如今的他,是能更好地撑起两家门庭的最后体面,可两座没有未来的门庭,继续撑着的意义,又到底在哪里?
老太太现在是正“年轻”,但等此间事了、此劫度过,接下来,老太太肯定不会再忍了。
主母心里有一本账,上面记录着昔日落井下石过的仇家。
但主母眼光毕竟高,只在意那最大最肥的鲨,可那些曾跟着一起踩一脚的杂鱼,无论多小,又怎么能放过呢?
只要是仇人,再小的传承,该灭也是要灭的,宅里别说人了,就是一只鸡刚下的鸡蛋里,也得淬上毒。
刘姨的枕头里,可是有一本厚厚的小账,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仇家,没一条大鲨,几乎全是小杂鱼。
主母和阿力懒得计较,甚至懒得看它们一眼,她反正是不怕麻烦。
在小远来到三江叔家里前,刘姨也是会嗑瓜子的,会在闲暇时或者深夜,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翻着小账,一页一个“呸”。
这时,秦叔瞄准它脑袋的那一拳,其实已经打出去很久了,但迟迟未能落下。
对方眼眸里的红光,正不断变盛。
它没办法了,只能将自己的实力,继续释放出来,压碎这片空间。
等下一次,不信你会一辈子躲在这村子里不出来,不信他们能守护你一辈子,不信这种死你还能再来一次,就算真能再来,我见过了也就见过了,对我不再有用。
秦叔悬在那里的拳头,开始发红,拳头上可怕的温度,使得这一块的视线,产生了剧烈的扭曲折迭。
“嗡!嗡!嗡!”
秦叔咬着牙,每一条恶蛟更是将它们的身躯步步拉紧。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彻底杀死它,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对方在自己家门口杀了小远后,还能全身而退。
然而,伴随着耳畔传来的一道道“咔嚓咔嚓”,秦叔知道,来不及了。
这片环境,就要碎开了。
“天地格局,顺吾心意!”
一柄剑,飞向了上空,稳稳竖悬。
柳大小姐双手掐印,将这个“世界”进行巩固。
“你若是不隐藏遮掩实力,先前何需这般麻烦?”
大小姐带着埋怨的声音传来。
在她看来,要是早知道秦力这么强,是秦家的长老,她先前压根就不用给自己手掌上穿刺这一剑。
秦力很想解释自己是临时突破,可他脑子到底留有些许清明,知晓不能去主动戳破主母此时的“自我认知”。
不过,秦力心里也隐隐有些疑惑,为何主母这次要追溯得这么年轻?
上次主母呈现出这般年轻,是手痒了许久,想要恣意一把他能理解,可这次,分明是为了给小远复仇,主母为什么不追溯到她实力最强时?
好在,秦叔的疑惑只是稍纵即逝,他本就是刘姨嘴里常称呼的木头,何况这根木头现在还在专注于打架。
即使现在的柳玉梅并不是她一生中的最强,可能成为柳家那一代当之无愧的大小姐,毫无悬念地力压同辈,也足以说明她的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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