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香积国 (第1/2页)
正是春日时分,因大雪之故,春风来的晚了些。
这两日雪融冰消,万物复苏。茅屋虽破,四下里却有盈盈嫩芽,远看春绿盎然。
小小篱笆东倒西歪,看来难挡山间野兽。
倒是那茅屋没被积雪压塌,算是硕果仅存。
此间距离云山寺不远,能见炊烟升腾。
本来雪融之后,冲虚观四子还想来玄机子跟前孝顺,但又被赶了出去。
如今孟渊盘坐茅屋中,玄机子在外守护,很是清净。
已是午后时分,孟渊盘膝坐定。丹田已然盈满,躯体内外如一。
孟渊也不着急,先是回思了昨日与金海和尚大战的得失,而后又不免想起解开屏与觉生和尚之事。
那觉生和尚学识极高,不仅通晓佛法,对儒家与道家之学也极有见解。
其人身后虽有高人,但觉生和尚性情不差,有悲悯之心。
而且上次围杀丁重楼时,觉生也在暗中出了力,他也该当知晓孟渊与解开屏混在了一起。
如今解开屏被觉生和尚黏上,想必觉生不是要为民除害,而是另有所求。
孟渊不由想到玄晦的话,那觉生和尚若是真疯了,那沉静的表面之下,该当藏着何种企图?这只能等再见到此人后,才能知晓。
或是说,待觉生和尚显露出獠牙之后,自然也就知道了。
“是因应氏二小姐之故?按着王二所言,觉生和尚与应二小姐有书信往来,但也绝不会逾矩。”
“当然,读书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可能就互通几封书信,就情根深种了。”
“佛门讲空,可若是‘盈满’了,若缸中盛水,对鱼儿来说,那岂非也是‘空’?这倒是和道家的盛衰阴阳之道相契……”
“应二小姐身死,觉生和尚满怀怨愤,如此心境成空,倒是不见怨愤,反而心境有变,然后就发了疯?那也该去诛杀首恶吧?”
孟渊想了半天,也着实搞不懂秃驴们的想法。这些和尚整天求什么“空”,却又讲什么“求不得”,反正越是一心求道,就越是容易深陷偏执之境。
就好比那青光子,即便屠城而成佛国,人家也觉得证道就该如此,没有半分惭愧之情。
想了半天,孟渊也不担心解开屏的安危,这便闭目沉静心思。
可不知怎的,一时难以平静心绪,总是不由得想起青龙江上的花宿枝,还有那位狐狸精。
孟渊像是个陷入偏执的和尚,越是不去想,就越是想。种种情愫,挥之不去。以至于香菱都跳了出来,先引着孟渊去寻聂青青,见识了聂青青的美妙,而后又被香菱带去了红斗篷下,最后竟又觉出明月的好。
杂念越发深沉,好不容易撇去独孤姐妹入心之乱,香菱又跳到姜棠怀中,身旁却又浮现出应如是的身影。
好似回到了松河府的静园,应如是着宽松道袍,玉足横陈,有慵懒之色。
“阿弥陀佛。”孟渊眼见心境不稳,便赶紧挥出慧剑,这才睁开了眼。
茅屋内外皆是漆黑一片,显然已入了夜。
孟渊抹了抹额头汗,眼见无法再静修,便推开房门。
星月隐踪,院子里却生着一堆火,有一缁衣尼姑正在煮茶。
旁边有一躺椅,玄机子在上面睡的深沉,鼾声阵阵。
“你出关了?”那尼姑正是素问,她本坐在小板凳上,听见门响,就赶紧站起了身。
“……”孟渊负手,慢慢走到跟前,叹道:“心境有碍。一想到西方无生罗汉在兰若寺,我心里就静不下来。”
素问性子内向,她也没对孟渊义正言辞的话有什么看法,只细声说道:“那先歇一歇。”
她搬来小凳子,请孟渊坐下,又给倒上茶水。
待孟渊坐下,素问才跟着坐下。一僧一俗对着火炉,旁边躺椅上睡着个老道士。
“你怎么来了这里?”孟渊伸手烤火。
“玄机子道长说师兄你在闭关,可能会出岔子,就让我来照看照看。”素问语声极细微,似是怕吵醒玄机子。
孟渊看的清楚,这老道士太懒,骗小尼姑来帮忙。当然,指不定老道士还有别的想法。
不过孟渊其实对素问一直都有兴趣,倒不是想勾人家犯戒,而是有心细问医家的修行之法。
奈何一直没得机会,而素问又是个胆小少言的,且身旁一直师门长辈看护,孟渊没能勾成。
如今小尼姑坐在炉火边,她手上拿着个烧火棍,呆呆的东戳一下火堆,西戳一下火堆,并不跟孟渊对视,也不吭声。
细微火焰映在素问红扑扑的脸上,小尼姑倒是成了俏尼姑。
“唉。”孟渊叹了一声,素问并不理会,只是好奇的看了眼孟渊。
这小尼姑不是清冷,而是胆子小,又少跟外人往来,不大会说话,也不敢说话。
“我前番跟金海一战,内里受了伤,还是请了兰若寺高僧出手助我。”孟渊只能引人家说话。
果然,素问到底是跟孟渊相识一场,一听这话,就有担忧之色,忙问:“现今可好些了?我看你精气神足,不似有伤的样子。昨天战罢,似乎也没受什么损伤……”
素问仔细打量孟渊,似在寻孟渊的不和谐之处。
“……”孟渊没想到这位医家传人的眼睛这么厉害,便道:“外伤倒是没了,只是心中郁郁,一闭上眼就是那红莲业火。”
“原来如此。”素问声音极小,还不如火柴的噼里啪啦声,她点头道:“红莲业火焚灼罪业,许是师兄你被业火焚身,业火虽跟着金海去了,但体内还有火意残留。”
素问说到这里,不由好奇问:“可你当时明明不怕业火的……”
“总之,你帮我看一看。”孟渊伸出了手。
素问也不避讳,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伸手触及孟渊手腕。
一时间,孟渊便嗅到淡淡药香,而后觉出一缕极细微、极平和中正的气息入体。
那气息在体内周游,孟渊就觉得有舒泰之感,好似疲惫消除,心境也愈发平和舒缓。
“师兄,我道行不够,寻不到病灶。”素问收回手,羞愧的脸都红了,她小声道:“不过师兄壮硕,生机盎然勃发,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我就先养着了。”孟渊叹了口气,这才问道:“师妹如何入的医家?”
“这个……”素问又捡起烧火棍,扭扭捏捏,道:“是师父传我的。”
孟渊记得素问的师父早已圆寂,于是更为好奇,问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不妨闲聊解闷,我说当骟匠的经历,师妹讲一讲你的修道经历。”
“阿弥陀佛。”素问听到孟渊的旧业,当即丢下烧火棍,宣了声佛号,然后又捡起烧火棍,面上当真有了几分好奇。
这小尼姑常在山中修行,甚少下山,虽然性情恬淡了些,可到底年纪不大,还是很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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