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生命的重生 (第2/2页)
格奥尔格悬空吊着。
越来越无力。
直到当一辆公交汽车驶来的时候,松开手,念着“亲爱的父亲……我可是一直……爱着你的。”说完,就跳进了河水之中。
安娜感受到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这个没良心的人,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的脑袋上来一枪,我判决你去死!”
伊莲娜小姐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上帝,最不济,她也是训斥别人的人。
这几个月里。
她觉得,她才像是那个被自己不断的所训斥的人。
……
顾为经在画室里画画。
伊莲娜小姐在庄园里读书。
“喵喵!汪!”
另一边,郊外的牧场里,狸花猫和狗子正在欢快的拍打着自动喂食机。
阿旺瞥了瞥俯下身粉白的大舌头舔着嘴唇的奥古斯特。
崽?什么是生活!
这个。
才叫生活。
——
与戴克·安伦不同的事情在于,威廉姆斯先生很少去美术展。
似乎评论界有一种论调。
热爱音乐的人理所应当热爱绘画,喜欢聆听音乐的人,和喜欢去画展的人,往往是同一批人。
这大概是一种谬误。
威廉姆斯以前就从来没有去过任何画展。
倒退个一两百年,在德彪西的那个年代,或者更早,搞音乐的和搞绘画的,很可能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会在同一场艺术沙龙上出没,甚至拥有同一个赞助人。
他们往往有着相似程度极高的朋友圈和社交关系网。
正因如此。
他们成为朋友的概率也很高。
说白了。
如今威廉姆斯就读的艺术院系所搞的那个“大师计划”,就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把宫廷舞会换成了现代化的度假酒店,以及那时候,艺术沙龙里大约不会有萨拉这样的人,报复社会似的,给每个人都打个“U”回去。
尽管如此。
现在社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原子化了。没有人要求拉小提琴的一定要懂画,也没有人要求懂画的一定要学会拉琴。
瞧瞧顾为经演奏音乐是什么模样?
灾难。
威廉姆斯进入展馆的时候,便在心中认为,要求他欣赏绘画作品的水平比顾为经拉中提琴的水平更优秀,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与走马观花般的来画展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匆匆离开的戴克·安伦不同。
威廉姆斯第一次看顾为经的展览,就花了大约一个小时40分钟的时间。
他满怀着嫉妒而来。
展览却将他困在了原地。
威廉姆斯对个人画展的规模没有概念,他也不觉得这个展览的规模简直小的可怜。
相反。
他认为这个展览的规模很大,大的……就像一只完完整整的交响乐演出。
有着上百位乐手,有着乐队的指挥,有着管乐组,有着弦乐组,打击乐组,有着复杂的编曲,有着完完整整的三段式结构,有着序曲,高潮以及尾声。
最重要的。
他在这里,看到了一场帕加尼尼的独奏演出。
真正吸引到威廉姆斯的,便是一幅关于《星空》的画,那可能是整场画展里规模最大,构图最为复杂的作品。
整幅画展的作品很多都呈现小巧精致的风格,比如那幅同样让威廉姆斯印象深刻,充满了被空间仿佛折迭似的玫瑰的画,最宽处不过半米的样子。
而这幅画高度接近了一米八,像是被人用颜料颇洒上去的一样。
星云在画面之中彼此碰撞。
再说一遍,威廉姆斯很少很少来画展,他不太懂油画作品,他不喜欢顾为经,他甚至把整场画展的邀请当作了胜利者的嘲弄和挑衅。
他是觉得“逃跑”显得太过懦弱,是为了捍卫男人的尊严才来到了这里。
可如果任何一个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像是威廉姆斯一样被痛苦折磨过,像是威廉姆斯一样,在纷杂的音符中所迷失,甚至像是威廉姆斯一样,发狂着魔般的练习过帕加尼尼的曲子。
那么任何一个人,也都会像威廉姆斯一样,在看到这幅作品的瞬间忍不住皱眉驻足。
威廉姆斯看了看画框上的标签——
「作品名:《夜色的狂想》」
「艺术家:顾·为经(马仕画廊)」
夜色的狂想?
这哪里是夜色的狂想呢,这分明就是一场画在纸面之上的《A小调随想曲》。
看到这幅作品的第一瞬间,威廉姆斯就感受到了不快,顾为经就像是示威似的,把整个让他一败涂地的《A小调随想曲》在画布上画了一遍。
音乐史上的著名传说。
德彪西看到了一幅名叫《神奈川冲浪里》的版画,并以此为灵感,创作了他那首著名的音乐《大海》,并在乐曲专辑在史上第一次发行的时候,选择了这幅作品作为专辑的封面。
威廉姆斯从来都对这样的故事将信将疑。
看到这幅名叫《夜色狂想》之后,威廉姆斯相信了,音乐和绘画却是拥有某种强烈的关联性。
戴克·安伦来到画展之后,他未曾为了哪幅专门的作品停留。
如苹果般,一次一次敲打安伦先生脑袋的,与其说是某幅专门的作品,不若说是所有作品凝结在一起之后,构成的视觉力场。
而这幅《夜色狂想》,则像一颗子弹般击中了威廉姆斯的胸膛。
两个牛仔互相对射。
威廉姆斯的火药受了潮,枪膛哑了火,不是一枪哑火,而是连射六枪,枪枪卡壳,枪枪哑火。威廉姆斯最后只能认为,大概这就是命运,是关圣帝君或者安娜·伊莲娜小姐随手按住了子弹。
他就是打不响。
他就是成为不了优秀的音乐家。
但这把枪,却在顾为经的手中发出了巨响,将他一枪穿心。
顾为经在创作作品的时候,他在笔端贯穿了一种强烈的意志。他似乎想要把非常非常抽象化的感受,通过画笔,将其转达给所有看到这幅作品的在场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