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刻舟求剑,天子之怒 (第1/2页)
皇宫,一个单听名字就让人觉得肃穆而恐惧的地方。
但当你真正走在那红墙之中,才能真正体会到那股来自权力的恐怖压制。
心态不好的,光是置身其中,就足以汗出如浆,抖如筛糠。
因为,权力的本质,是让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按照你的意念行动。
它的最终目的,是驭使;
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则是剥夺、赐与和信仰。
以利诱之,以暴镇之,以信聚之。
当自小便全盘接受着忠君爱国,皇权神圣之教育的宁家夫妇,走在宫城之中,先前来路上的底气,早已被宫墙里的风吹得一干二净。
对皇权的敬仰与信奉已经深入骨髓的他们,生怕自己如今享受的美好生活被拿走,更担心自己的性命被剥夺。
在这样肃穆的威压之下,宁家夫妇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太后娘娘能让宁锦荣进百骑司大狱,也能让他们跟着进去!
他俩觉得,这是一个傻子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于是,这一刻,他们甚至从心底生出了想要赶紧掉头离开的念头。
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个被他们溺爱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儿子。
“别怕!锦荣是你老宁家独苗,不会有事的!”
宁夫人转头用极低的声音跟丈夫说着。
已经紧张得脑袋都不转了的宁老爷诧异地转头看着自己的夫人,面露疑惑,她刚才是说了什么话吗?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开口的好,万一惹了麻烦。
二人就这么跟着前面的女官,来到了长宁宫外。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宫门外,几个女官和内侍恭敬地站着,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名穿着华贵宫装的妇人,安静地等待着。
“二位,太后娘娘亲自迎接你们来了。”
领路女官的一句话,让二人齐齐一惊,看向眼前之人。
宁老爷当即快步上前,看着眼前那暌违了二十多年的面容,努力擦拭着脑海中已经有些黯淡的记忆;
宁夫人则看着对方那一身让人下意识不敢对视的华贵袍服与冠饰,既惶恐又艳羡。
下跪,对自小接受那种教育的他们来说,是一种无需吩咐的重压之下的表达。
好在太后娘娘不仅没有炫耀权势的念头,相反,还颇念情分地立刻吩咐宫人将还未完全跪下的二人扶起。
“二十多年不见,兄长也老了。”
太后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温柔,带着情分,像是一股不该存在于这肃穆宫墙之中的和煦江风。
宁老爷被勾起情绪,叹了口气,“是啊,时光催人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宁夫人瞅着这架势,似乎不像问罪,反倒有几分温情,她的胆子也悄然壮了起来,插话彰显着存在感道:“娘娘如今贵为太后,也是修成正果,今日兄妹相见,是喜事啊!”
听见她的话,一旁的女官竭力维持着自己表情的平淡,不流出半点异样。
真要计较起来,光是【修成正果】这四个字,就足以让这个自作聪明的妇人余生断送了。
她们也通过这四个字,判断出了对方的层次,也无怪乎会养出宁锦荣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蠢货了。
但太后娘娘都没发话,她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太后似是没听见,轻声道:“兄长,嫂嫂,进去坐着叙话吧。”
宁老爷连连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太后也没谦让,率先转身,走进了长宁宫。
宁家夫妇跟在后面,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少了几分先前的惶恐。
太后娘娘亲自出迎这架势一摆,口中兄嫂的称呼一出,便冲淡了许多宫墙之内的肃杀。
似乎这份亲情比他俩想象中的要重要得多,也好使得多。
在殿中落座,太后便和宁家夫妇叙起了旧事。
如今的她,虽然贵为天下女人位份最尊的极处,但内心深处,也依旧怀念着那个无忧无虑的,荆楚大儒家中不谙世事的少女。
故乡的房屋、故乡的树,故乡的山水、故乡的人,都是她时常浮现在脑海之中的温暖记忆。
尤其是这后宫之中的朝不保夕与尔虞我诈之下,曾经的那段记忆,便显得愈发可贵。
出现在那段记忆中的人,自然也同样弥足珍贵了起来。
宁老爷也被这份温情引动了回忆,陪着太后说起了少年时的趣事。
父母俱亡,除开子嗣,他们两兄妹,便是世上彼此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但就在二人沉醉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打断了这份温情脉脉。
“娘娘说得极是,夫君时常念叨您,锦荣那孩子也是自小听着姑姑的事迹长大的,所以此番才会跑来中京城寻亲。”
宁夫人自以为圆滑地将话题扯到“正题”上,让原本正沉浸在叙旧温情中的太后如同被人从幻梦中叫醒,又好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宁家夫妇二人感觉眼前的太后,似乎在刹那之间,气场都变了,变得如同这个宫城般肃穆而庄重。
“说到锦荣,你们也是为了锦荣的事情来的吧?”
太后说完,看向自己的兄长,平静的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期待。
她自然是希望听见一些不同的答案。
宁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开口,“是啊,娘娘给妾身夫君的信,不知道怎么就被锦荣看到了,说什么都要来见姑姑,趁我们不注意就带着人来了,我们赶紧跟来,没想到”
她忽然语气一哽,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没想到还没抵达,就听人说他进了大狱。”
太后闻言,依旧看向自己的兄长。
但让她失望的是,自己的兄长,在嫂嫂的目光催促下,也微带几分紧张地搓着手,开口道:“锦荣的确有些顽劣,但本心不坏,还请娘娘宽恕他一回。”
太后的心头默默一叹,轻声道:“此事哀家已经详细问过了来龙去脉,冯尚宫,你将情况说说。”
闻言,太后身边一位女官,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宁锦荣贸然拦路,包括孟青筠和辛九穗的身份,以及齐政的身份与地位等。
当然,也同时包括齐政抵达之后,对宁锦荣动手的情况,以及太后自己的处置。
太后默默听着,也旁观着自己兄嫂的表情,瞧见他们在听见宁锦荣的胡作非为时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在听见孟青筠等人的背景时又不由紧张,而等得知齐政的反击之后却表露出愤怒之后,她再度在心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储位争锋,后宫倾轧,光靠伏低做小,是活不过去的,尤其还是有皇子的妃嫔。
她能一路走到现在,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起那些朝堂重臣犹有过之。
对兄嫂二人的心态和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已经基本有了清晰的判断。
待女官说完,宁夫人便一个劲地用眼神示意自家夫君。
宁老爷苦着脸,鼓起勇气道:“娘娘,锦荣这孩子,虽然鲁莽了些,冲撞了贵人,但念在他初犯的份儿上,能不能免了他的责罚?”
等他一开口,宁夫人便也立刻跟着开口道:“是啊娘娘,锦荣一向乖巧聪慧,从小便被他爷爷夸赞,他这也是为了给宁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或有心急,并无恶意啊!”
听着这话,一旁训练有素的宫女和女官们,都有些忍不住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太后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平静,“那依你们之见,该当如何?”
这一次,宁夫人直接抢先道:“锦荣是娘娘的侄儿,他纵使有错,娘娘您教育一番也就罢了,那个什么侯爷算什么东西,他居然敢朝锦荣动手,这不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吗?妾身以为,当狠狠惩戒他,以保全娘娘的颜面,至于锦荣,他也受了这么久的苦了,还请娘娘将他放了吧。”
太后看向自己的兄长,男人默默低下了头,显然是默认了自己夫人的话。
太后缓缓道:“陛下已经决定,将镇海侯从郡侯降为县侯,以示惩处;至于锦荣,关满七日之后,你们将他带回去吧,不要再来中京了。”
闻言,宁老爷松了口气,正要连声谢恩,没想到一旁的宁夫人却不干了!
这算什么事儿?
合着你老宁家出了个太后,我和儿子什么光都沾不到?
而且还要关满七日,我宝贝儿子要多受多少苦?
她立刻激动道:“娘娘,您不能这样啊!锦荣他犯了什么错啊?他只是邀请两位姑娘一起喝酒,既无言语的猥亵,又无举止的轻薄,难不成打了个酒楼掌柜也能算是犯错?”
“那个什么侯爷,居然直接殴打于他,只是降一点爵位,这也太轻了吧?娘娘,锦荣代表的,可是您的颜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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