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镜影与残梦 (第2/2页)
“师尊?”林筱雨跟过来,见她对着茶杯出神,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被自己失手打碎的那只。那时师尊正对着铜镜喃喃自语,她心慌意乱,才没拿稳。那只碎瓷片被她收在妆匣最底层,用锦缎包着,像藏着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南宫雪猛地回神,茶水晃出些微,溅在指尖。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昨夜的梦又清晰了几分:病床上,自己插着氧气管,视线模糊里,那个叫“如烟”的女子正俯身说话,颈间项链坠子晃啊晃,像颗流泪的星子。她忽然想起现实中柳如烟确实有这么条项链,是他们结婚十周年时,自己亲手设计的蓝宝石吊坠,形状像颗未拆封的胶囊——那时她总笑说,这是能装下所有秘密的药。
“若是……有个人总出现在梦里,却记不清她的脸,该怎么办?”南宫雪脱口而出,问完就后悔了。这话太突兀,像在对着空气倾诉,更像个迷路的孩童在询问归途。她看见林筱雨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
林筱雨端着茶壶的手猛地收紧,壶嘴磕在杯沿,发出轻响。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酸意:“或许是师尊太过思念,才会入梦。”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梦里的人,对师尊来说,很重要吧?”她想起自己藏在枕下的那根青丝,昨夜摩挲了整夜,直到将发丝缠满指尖,才勉强睡着。
“我不知道。”南宫雪摇头,喉间发紧,“有时觉得亲近,有时又觉得……怕得很。”怕什么?怕那模糊的记忆里,藏着自己不敢面对的真相——比如柳如烟临终时,自己是否守在她身边;比如那场导致意识投射的车祸,是否与自己脱不开干系。她指尖用力,捏得白瓷杯微微发颤,杯沿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却压不住心底的灼痛。
林筱雨没再问,默默添满茶水。阳光渐渐升高,照在南宫雪发间,映出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她盯着那白发,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替师尊拔掉——就像小时候,娘亲替自己摘去发间的草屑。可她不敢,只能攥紧衣袖,那里藏着前几日从师尊枕上拾到的一根青丝,用红绳系着,贴身放着。她听说有种秘术,能以青丝为引,炼制同心蛊,只是那蛊太过阴毒,她至今还在犹豫。
这时,远处传来弟子通报的声音,说是山下送来一批新的灵米。林筱雨应声要去处理,转身时,听见南宫雪又在低声自语,这次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钻进她耳朵:
“如烟……你到底,是谁?”
林筱雨的脚步顿在石阶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被揉碎的心事。她没回头,快步走远,只留下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吞没的低语: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输给你。”她走到转角处,撞见捧着药篓的小师弟,对方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得一个趔趄,药篓里的灵草撒了一地。她没道歉,径直走过,指尖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很快被晒干,只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
而石桌旁,南宫雪还在望着茶杯里的倒影。水中的女子眉眼疏离,可那眼底深处,分明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南宫星的灵魂碎片。茶面晃啊晃,像片永远无法平静的海。她忽然想起现实中公司的LOgO,是片蓝色的漩涡,柳如烟曾笑说那像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
一阵风拂过,带来练武场边缘的桂花香。南宫雪抬头,看见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铃音清脆,却让她想起现实中ICU病房里的监护仪警报声。她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和现实中心梗发作时的痛感如出一辙。束胸的带子勒得她喘不过气,她伸手去解,指尖却忽然顿住——铜镜里映出的自己,锁骨处的胎记正微微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
“性别参数冲突,自动修正中……”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行冰冷的文字,像电脑代码般转瞬即逝。南宫雪猛地站起,茶水泼洒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踉跄着走向静室,指尖抚过锁骨处的胎记,那里的温度还在升高,仿佛要将这具陌生的躯体烧出一个洞来。
静室的铜镜里,她的倒影正微微扭曲。南宫雪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抬手扯开束胸的带子,月白短打滑落肩头,露出女子玲珑的曲线。可她看着那曲线,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现实中自己穿着西装的宽肩窄腰。两种影像在镜中重叠、撕裂,最终化作一片刺目的白光。
“这到底……是谁的身体?”
她对着镜中的虚影发问,却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林筱雨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件干净的外袍,站在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四目相对的瞬间,南宫雪慌忙拢紧衣襟,而林筱雨的目光,却落在她锁骨处那枚发烫的胎记上,眸色沉沉,像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