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绝望无助.救命药.感恩与报恩 (第1/2页)
阳光明和楚元君一路无话,默默回到了自家租住的东跨院。
楚元君将丈夫小心地扶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又给他的伤腿底下垫了个矮凳,这才直起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焦师傅……多硬朗正派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难。”她的声音带着欷歔和同情,“看着焦嫂子和那两个孩子哭得难受,我这心里……也跟着揪得慌。”
阳怀仁靠在椅背上,也喃喃道:“是啊……振山大哥是条好汉子,这院子里,有他们父子在,咱们住着也安心不少。如今他这一倒下,焦家的天……算是塌了一半。往后这院子……唉。”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焦家父子是这院子的定海神针,如今顶梁柱倒了,不仅焦家陷入绝境,连带着整个院子的安全感,似乎也削弱了几分。
小妹妹静仪依偎在母亲身边,仰着小脸,怯生生地问:“娘,焦伯伯……会死吗?”
她虽然年纪小,但刚才那绝望的哭声和院子里沉重的气氛,也让她模糊地感知到了死亡的阴影。
楚元君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静仪,别瞎说!焦伯伯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话虽如此,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伤口感染高烧不退,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意味着什么。
大妹妹静婉则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哥哥阳光明,小声问道:“哥,你刚才说的用酒擦身子,真的有用吗?”
阳光明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点了点头:“有点用,是物理降温,能让他舒服点,但治标不治本,关键还是得控制住伤口里面的感染。”
他顿了顿,看着家人忧虑的面容,勉强笑了笑,安慰道:“爹,娘,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咱们已经尽力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焦师傅自己的造化了。”
等吃过晚饭,一家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各自散去。
楚元君扶着阳怀仁回了正房东屋,静婉拉着静仪回了西屋。
阳光明则独自走进了自己居住的东厢房。
反手关上门,插上门闩,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秋虫低鸣,更衬得夜阑人静。
他没有立刻点灯,而是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脑海中,不断回闪着焦师傅那昏迷不醒、面如金纸的模样,焦大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焦大、焦二那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失魂落魄、默默垂泪的样子。
他的心不是铁打的,目睹那样的人间惨剧,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能见死不救……”他在心中默念。
拥有冰箱空间,拥有来自未来的药物,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不能轻易暴露的秘密。
直接拿出西药片,太扎眼,太敏感。
但是,如果换一种方式呢?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中药……中成药丸子!
如果把退烧药和消炎药的粉末,混入一些常见的中药材料里,制成中药丸子,再送给焦家,说是托朋友从某个老郎中那里弄来的特效药,这样是否就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
中药虽然也珍贵,但来源相对好解释得多。北平城里城外,隐于市井的郎中大有人在,各种祖传秘方、偏方也多如牛毛,这个借口勉强说得通。
而且,焦家如今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紧紧抓住,应该不会,也不敢去深究药物的具体来源。只要叮嘱他们严格保密,问题应该不大。
想清楚了这一点,阳光明心中豁然开朗,也有了决断。
他意念微动,意识沉入脑海中的冰箱空间。
冷藏区内,各种药品分类摆放。他找到了布洛芬缓释胶囊和阿莫西林胶囊。
他需要的是里面的药粉。
接着,他在空间里翻找适合用来做“药引”和伪装的材料。
蜂蜜有现成的一大罐,黏稠度高,味道甜,能有效掩盖药粉的异味。面粉也是现成的。
正好前两天在外面的铺子里买了一些山楂丸,算是这个年代常见的健胃消食零食,本身带有一定的药味和酸甜口感,可以用来增加成品的“可信度”。
原料齐备,他先是小心地拆开几粒布洛芬胶囊和阿莫西林胶囊,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分别取出。
准备工作就绪,将布洛芬药粉分成三份,分别包裹进三小团混合了山楂碎的面团里,仔细搓揉,做成三颗颜色深褐的药丸。
这便是“退烧丸”。
接着,他又如法炮制,用阿莫西林药粉做了六颗外形相似的药丸,作为“消炎丸”。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粒退烧药丸和六粒消炎药丸,分别用两张干净的油纸包好,外面又各裹了一层普通的草纸,做成两个小纸包。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将药送过去。
此刻天色刚黑不久,院子里可能还有人走动,现在送去,容易惹人注意。
他决定再等一等,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再悄悄交给焦家的人。
就在阳光明觉得时机已到,准备起身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是朝着东跨院而来。
脚步声在阳光明家的院门外停下,紧接着,响起了压低声音的呼唤:“阳先生?阳先生睡下了吗?”
是焦大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急切。
阳光明微微皱眉,这么晚了,他们来做什么?难道是焦师傅的情况恶化了?
他迅速起身,披上外衣,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只见月光下,焦大和焦二两兄弟并排站在门口,两人脸上泪痕未干,眼圈红肿。
一见到阳光明开门,兄弟二人“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在了冰冷的青砖地上!
“阳先生!”焦大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多谢您!多谢您下午教的那个法子!我们用酒给爹擦了身子,又硬灌了些姜汤下去,我爹……我爹他刚才不再昏睡不醒了,能断断续续说几句话了!虽然还烧着,但人清醒了些许!”
焦二也连连磕头,“阳先生,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不是您,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阳光明连忙上前,用力将两人搀扶起来:“焦大哥,焦二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万万不可行此大礼!焦师傅能清醒些,那是他自身底子好,是好事!”
他将两人拉进屋里,反手掩上门,免得动静吵醒了父母。
焦大和焦二站起身,依旧激动难抑。
焦大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带着无尽的恳求,声音颤抖着说道:“阳先生,我们知道……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医院把我们赶了出来,郎中也束手无策,我们……我们只能来求您了!”
焦二接口道:“阳先生,您是有大学问的人,见识广,认识的人也多……我们兄弟就想问问,您……您有没有门路,能……能弄到点对症的药?不管什么价钱,就算砸锅卖铁,卖身为奴,我们也愿意!”
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阳光明,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盼。
在无尽的绝望中,眼前这个沉稳、有见识的年轻人,仿佛成了他们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阳光明看着眼前这两个被逼到绝境的汉子,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本就打算救人,只是时机问题。如今对方主动上门恳求,正好顺水推舟。
他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压低声音道:“焦大哥,焦二哥,你们先别急。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兄弟二人顿时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阳光明继续低声道:“我以前有个同学,他家有个远房亲戚,是个隐居于西山的老郎中,据说手里有几个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对外伤感染引起的高烧恶症有些独到的办法……”
他刻意将话说得模糊,留有余地。
焦大和焦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彼岸的灯火!
“真的?阳先生!您……您能联系上那位老郎中吗?”焦大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阳光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小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那位老郎中性格古怪,早已避世不出,从不轻易见外人,更不轻易出手。
我也是多年前,偶然听我那位同学提起过一句,只知道他配的药丸颇有奇效,但极其难得……”
阳光明看着兄弟二人充满渴望的眼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身走到柜子边,从里面摸出了那两个刚刚制作好的小纸包。
“也是巧了。”
阳光明将纸包递给焦大,语气郑重:“前两天,我正好帮了那位同学一个小忙,他感念情谊,提前给了我几丸他家常备的丸药,说是他家那位长辈所赠,以备不时之需。
本是给我家应急的,如今焦师傅情况危急,就先紧着这边用吧!”
焦大双手颤抖着,接过那两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纸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绝境之中,竟然真的求来了药!
“这……这……”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阳先生!这……这让我们怎么感谢您才好!这药……这药多少钱?我们……”
阳光明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声音压得更低:“焦大哥,钱的事休要再提!这药,我是看在邻居的情分上,更是敬重焦师傅的为人,才拿出来救急的。
但有几句话,你们必须牢牢记住!”
他看着焦大和焦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这药,来历特殊,药效据说极好,但你们必须保密!除了你们自家人,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这药是我给的!包括院子里的其他邻居,甚至包括房东沈先生!”
他加重了语气:“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焦师傅身子骨硬朗,运气好,用了土法子降温,又喝了发汗的汤药,自己硬扛过来的!
明白吗?这关乎到那位老郎中的安危,也关乎到我那位同学的处境,更关乎到你们家能否安稳地拿到后续可能需要的药!
一旦走漏风声,后续再无可能拿到药,而且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眼神锐利,让焦大焦二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兄弟二人虽然憨直,但并不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药来路恐怕不简单,阳先生是冒着风险帮他们!
两人毫不犹豫,再次跪下,指天发誓:“阳先生!您放心!我们兄弟对天发誓,这药的来历,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若是泄露,叫我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阳光明再次将他们扶起:“不必发誓,我相信你们。”
他拿起那两个纸包,仔细交代用法,“这两个纸包,小的里面是三丸退烧的药,回去就可以先吃一碗,高烧应该很快会降下来。
如果明天,焦师傅的体温再次烧得滚烫,实在降不下来,就再给他用一丸。如果不烧了,就不必再用。
大的里面是六丸……清热消肿、防止伤口恶化的药,早晚各一丸,用温水送服。”
他特意强调:“药效可能比较强,你们留心观察着点。退烧药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清热消肿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一天两次,每次一丸,不能间断。”
焦大和焦二将每一个字都牢牢刻在心里,连连点头。
“记住了!我们都记住了!阳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焦家没齿难忘!”
焦大紧紧攥着那两个小纸包,仿佛攥住了父亲生的希望,虎目之中再次涌出泪水,但这次,是混杂着感激与希望的泪水。
“快回去吧,赶紧给焦师傅用药,观察情况。”阳光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二人千恩万谢,对着阳光明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小心翼翼地揣好药包,匆匆离开了东厢房,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重新注入了力量。
送走焦家兄弟,阳光明轻轻舒了口气。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有了特效药,应该不用担心了。
他刚收拾好心情,正准备吹灯睡觉,堂屋那边传来了母亲楚元君带着睡意的询问声:“光明,刚才是谁来了?我好像听到焦家兄弟的声音?”
阳光明打开房门,走到堂屋,看到父母房间的灯亮了,父亲阳怀仁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爹,娘,没事,是焦大哥和焦二哥过来一趟。”阳光明神色自然地解释道,“说是用了酒擦身和姜汤的办法,焦师傅清醒了些,能说几句话了,特地过来道声谢。我又跟他们交代了些护理上要注意的细节,让他们多留心观察。”
他选择隐瞒了赠药的事情。倒不是不信任父母,而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知道得太多,反而可能因为担忧而露出破绽。
楚元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能清醒些就好,真是老天保佑。唉,也是不容易。”她并未起疑,只当是儿子心善,又多嘱咐了人家几句。
阳怀仁也点了点头:“光明做得对,是该多帮衬点。行了,没事就早点睡吧。”
“哎,知道了爹。”阳光明应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这一夜,东跨院阳家渐渐沉寂下去,而前院焦家所在的倒座房里,却因为那两包小小的药丸,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微光。
焦大和焦二揣着药包,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家。
一进门,焦大娘就焦急地迎了上来,看到两个儿子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激动神色,连忙压低声音问道:“老大老二,怎么样?阳先生……他怎么说?”
焦大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油纸包捧了出来,放在炕沿上。
焦大娘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这是……”焦大娘问道。
焦二激动地低声道:“娘!阳先生……阳先生他……他给了我们药!”
“药?”焦大娘的声音猛地拔高,又立刻意识到什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真……真的?什么药?”
焦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阳光明的叮嘱低声转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
焦大娘听完,双手合十,对着虚空连连作揖,嘴里无声地念叨着:“老天开眼……菩萨保佑……遇上贵人了……”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快!快给你爹用药!”她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焦师傅此刻依旧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身上依旧烫得吓人。
兄弟二人不敢耽搁,按照阳光明的嘱咐,取了一粒消炎药丸和一粒退烧药丸,用温水化开,小心翼翼地撬开父亲的牙关,一点点喂了进去。
或许是那药丸中蜂蜜和山楂的味道起到了一些作用,焦师傅吞咽得并不算太困难。
喂完药,一家人围在炕边,紧张地注视着焦师傅的反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一直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的焦师傅,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眼神依旧涣散无力,但比起之前那种完全失去意识的昏迷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爹!爹你醒了!”焦二第一个忍不住,带着哭音喊了出来。
焦大娘更是喜极而泣,扑到炕沿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振山!振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焦师傅的目光缓缓移动,似乎努力想聚焦,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水……渴……”
“快!快拿水来!”焦大娘连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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