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杀年猪 (第2/2页)
“分!”
徐军大手一挥,“给钱大爷、刘大伯、石师傅他们,一人送一盆去!还有,给李守山大爷单独留一副猪肝和猪腰子,那是补气的!”
“哎!俺这就去!”
李兰香脆生生地答应着。
徐军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
年关将至。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铺的路也铺了。
剩下的,就是安安心心地过个肥年!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兰香!”
“咋了?”
“明儿个,把咱那几张好皮子找出来。”
“干啥?”
“给咱爹妈也做身新衣裳。告诉二老,咱们徐家起来了!”
昨夜的喧嚣散去,留下来的是满院子的富贵气。
冻在缸里的粘豆包、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堆在雪窝子里的冻猪肉……这些曾经徐军想都不敢想的嚼谷,如今堆成了山。
屋里,缝纫机的哒哒声又响了起来。
但这回,李兰香没做弓囊,也没做衣裳。
她手里推着的,是一块大红色的丝绸面料,下面衬着一层厚厚的洁白棉花。
她神情肃穆,每一针每一线都走得格外小心。
“军哥,你看这样行不?”
李兰香停下脚,把做好的两个方方正正、绣着福字的红绸软垫递给徐军。
“这是给爹妈做的坐垫,里面絮的是今秋新弹的头道棉花,软和。”
徐军接过软垫,轻轻拍了拍,入手温软厚实。
“好。兰香,你有心了。”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孝道大过天。日子过好了,不能忘了祖宗。
徐军在正房堂屋的正北墙上,亲手打了一个这年代最气派的神龛。
用的是那是做门窗剩下的老榆木料,鲁老头亲自操刀雕的双龙戏珠花纹,刷了清漆,古色古香。
徐军从旧屋的箱底,捧出了两个用红布包着的木牌位。
那是原主父母的牌位。
前世孑然一身,今生既然占了这副身子,受了这份恩惠,那就是亲爹娘。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将牌位安放在那两个红绸软垫上,摆进神龛。
前面摆上香炉,两边点上红蜡烛。
供品更是硬得吓人:
正中间是一个刚煮熟的、冒着热气的整猪头!
两边摆着四只熊掌、两条大鲤鱼、还有那一盘子金胆。
“爹,娘。”
徐军拉着李兰香,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
“儿子不孝,以前让二老跟着受苦了。”
“如今,咱家盖了大瓦房,有了产业,日子红火了。”
“您二老在天上看着,这徐家的香火……断不了!而且会越来越旺!”
徐军磕了三个响头。
李兰香也跟着磕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爹,娘,你们放心,俺一定把军哥伺候好,把这个家守好……争取……争取明年给咱老徐家添个大胖孙子……”
……
祭完祖,那就是过年的准备工作了。
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
但徐家不用赶集了,年货早就备足了,今天的任务是,洗澡。
俗话说:“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
要在过年前把一身的晦气和脏东西都洗掉,干干净净迎新年。
徐家新房的洗澡间,那是全屯子独一份的高科技。
其实就是在灶房隔壁的小屋里,利用灶台的余热烧水,地上铺了防滑的木板,还弄了个大木桶。
“水烧好了!军哥,你先洗!”
李兰香把大木桶里倒满了热水,试了试水温,又往里兑了点那次老白给的药包。
徐军脱得赤条条的,钻进木桶里。
热气腾腾的水瞬间包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
“舒坦!”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内衣和那件新做的藏蓝色中山装,徐军整个人焕然一新,精气神十足。
他背着手,在屯子里溜达了一圈。
此时的靠山屯,年味儿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家家户户都在扫房、糊窗户、挂灯笼。
“徐老板!溜达呢?”
“军哥!过年好啊!”
路过的村民,不管老的少的,见了徐军都得停下来,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
那种眼神里,不再是以前的嘲笑和怜悯,而是实打实的敬畏和羡慕。
路过赵大山家时,徐军特意停了一下。
那破败的院门紧闭着,门上连个福字都没贴,冷冷清清,跟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听说赵大山病得起不来炕,他媳妇也一直没回来。
这就是势。
势起时,门庭若市;势败时,鬼都不上门。
徐军摇了摇头,没有停留,转身回了自家那个红红火火的大院。
天黑了。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像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厚棉被。
“瑞雪兆丰年啊。”
徐军站在大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
屋里,暖气袭人。
李兰香把饭菜端上了桌。
今天是杀猪菜的回锅,味道更醇厚了。
除了菜,还有一盘刚炒好的松子,一盘冻秋梨。
两口子坐在炕桌旁,守着那台红星牌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那激昂的声音伴着窗外的风雪声,别有一番滋味。
“军哥,”
李兰香一边给徐军剥松子,一边轻声说道:
“明儿个二十八,要把发面。咱家这回发多少面?”
“发!”
徐军大手一挥,“发五十斤!蒸馒头、蒸豆包、蒸花卷!到时候给鲁师傅、石师傅他们一家送一筐去!”
“还有……”
徐军看着妻子那张在灯光下愈发娇艳的脸。
“明儿个,把那块红底大牡丹的被面拿出来,咱把那被子……再缝厚实点。”
“缝那么厚干啥?”李兰香不解,“炕都够热了。”
徐军坏笑一声,凑到她耳边:
“炕热是炕热,被子厚……隔音啊。”
“哎呀!你个没正经的!”
李兰香羞得一拳捶在他胸口。
这一夜,雪落无声。
徐家大院里,炉火正旺,人正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