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中的困兽 (第1/2页)
亲子鉴定的样本送走后,陆宴的生活像被按下了某种诡异的快进与慢放键。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精准、高效、不容置疑的陆副主任。查房,会诊,手术,教学。白大褂是他的铠甲,将一切私人情绪隔绝在专业面具之下。他对待沈知意的态度,恢复到了某种极致的、冰冷的“正常”——仅限于必要且简短的病情沟通,目光不再多做停留,仿佛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患儿家属。
但这种正常,恰恰最不正常。
沈知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如果说之前陆宴的审视带着探究和压迫,那么现在,更像是一种……等待。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在陷阱布置妥当后,退到隐蔽处,耐心等待猎物自己踏入。
这让她更加不安。她试图从他毫无破绽的言行中寻找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越平静,越意味着风暴在酝酿。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休息室,或者PICU外的走廊。张妈每天准时送来三餐和换洗衣物,周到得让她窒息。她的手机依旧信号微弱,像个精致的摆设。她不敢再用休息室座机联系顾景深,怕留下记录。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只剩下那个记在心里的加密邮箱,但她没有电脑,医院公共区域的网络她不敢轻易使用。
她成了琥珀里的虫,时间流动,却被凝固在透明的、陆宴打造的牢笼里。
苏晚又来了两次。
一次是打着送营养品的名义,在休息室“巧遇”了刚结束一台手术、回办公室取东西的陆宴。她笑吟吟地挽住他的手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沈知意听清:
“宴哥,阿姨昨天还念叨呢,说你好久没回家了。周末家里的晚宴,你可一定要来啊,李董、王局他们都来,苏伯伯特意叮嘱我要把你请到。”
陆宴抽回手臂,语气平淡:“看情况。有重症病人。”
“再重的病人,也有别的医生嘛。”苏晚娇嗔,“你可是陆家的继承人,总不能一直围着个……”她眼风似无意地扫过沈知意的方向,“不相干的孩子转吧?传出去,别人还以为……”
“苏晚。”陆宴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这里是医院。”
苏晚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好嘛,我不说了。那你忙,周末我等你电话。”她转身离开前,又深深看了沈知意一眼,那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势在必得。
另一次,苏晚直接去了PICU外,隔着玻璃看了乐乐一会儿,然后对陪同的沈知意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遭罪。不过长得倒是真俊俏,这眉眼……”她顿了顿,似笑非笑,“知意,一个人把孩子带这么大,很辛苦吧?就没想过,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比如,找找他的亲生父亲?”
每一个字,都像毒蛇吐信。
沈知意攥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不劳苏小姐费心。乐乐有我就够了。”
“是吗?”苏晚轻轻摇头,像在惋惜,“孩子小,可能觉得够了。等再大点,懂事了,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怨恨你剥夺了他拥有父亲的权利?”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沈知意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夜晚失眠时,这个念头也曾像鬼魅一样缠绕她。
“那是我们母子的事。”她脸色苍白,语气却异常坚硬。
苏晚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翩然离去。但她撒下的毒刺,已经深深扎进了沈知意的血肉里。
沈知意知道,苏晚是在逼她,也是在逼陆宴。这个女人在用她的方式,加速某些进程,或者,制造混乱,从中渔利。
乐乐的病情稳步好转,从PICU转入了普通单人病房。孩子虽然还很虚弱,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开始有了些食欲。
令沈知意心情复杂的是,乐乐对陆宴,表现出一种出乎意料的依赖。
也许是因为陆宴是把他从可怕病痛中“救”出来的医生,也许是因为孩子本能地亲近这个强大而稳定的男性存在。每次陆宴来查房,乐乐暗淡的眼睛会亮一下,小声叫他“陆叔叔”。陆宴检查他时,他会乖乖配合,甚至会在陆宴用听诊器听他胸口时,小声说:“叔叔,凉。”
每当这时,陆宴的动作会几不可察地顿一下,然后,他会用掌心将听诊器的听头焐热几秒,再贴上去。一个简单到近乎本能的小动作,却让一旁的沈知意心头猛地一酸。
有一次,乐乐睡着了,陆宴站在床边记录数据。孩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小手从被子里滑出来,软软地搭在床边。陆宴记录完,目光落在那只小手上,看了许久。然后,他伸出手,似乎想将那只小手放回被子里。他的手指在即将触碰到孩子皮肤时,停住了,悬在那里,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最终,他收回了手,转身离开了病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沈知意站在病房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难言。她看到了陆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其陌生的柔软,以及紧随其后的、更深的克制与挣扎。
这个男人,并非全无感觉。只是他的感觉,被层层的理性、骄傲、或许还有旧日的怨怼,牢牢封锁着。
而封锁的裂痕,正在出现。这对她而言,是更危险的信号。
转机出现在乐乐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下午。
陆宴有台重要的手术,整个下午都不会出现在病房区。张妈也被临时叫回陆宅处理事情。沈知意终于获得了一段短暂且相对自由的独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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