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庭会议(6K) (第2/2页)
她突然一拍手:“诶,我忘了把衣服拿回来。”
“明天再拿也不晚。”母亲说。
这时院外突然有些动静,对门那座很久没有住过人的老宅好像被人强行推开大门,沉重的铁索落地,隐约可以听见几句谈话声。
若是平常,闲不住的父亲兴许会看一眼。
但他现在满心都是女儿在烬宗的遭遇,想知道那个帮助他们的槐家小子之后又做过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安乐掏出一瓶培元丹,放在桌子上,又说起他们同组的几个人,九州本土来的世家子弟吕景,不太聪明的西洋人贝尔,说话不利索的戴眼镜姑娘。
最让一家人为难的就是这瓶培元丹。
这玩意近些年的价格一路飞涨,这一瓶成色上好的丹药更不可能是什么粗制滥造的货色,不是他们一家人可以负担得起。
但照着安乐的说辞,还回去也不现实。
人家明显就是性子直率的那种人,说送就是送。同组的几个人都拿了,他们单独还回去反倒好像看不起人,八成要惹人生气。
“那就先收下吧。”
老父亲挠着鬓角的白发,叹着气:“你之后的修行也一定会用到丹药,这瓶培元丹对你很有帮助。”
“等以后当信使赚了钱,再还礼。”
修行并非易事,不少人苦练多年都困在凡俗,连九州所定的象征正式踏上修行之路的‘标准’都摸不到边,想要成为修行者里的‘精锐’之辈,很可能就要耗费半生。
既要参透修行法的奥妙,从晦涩的文字与前辈的经验里领悟修行的正理。如此方能擢升自我的生命,锤炼出一身法力。可空有法力不行,还得苦练战技或法术,从前人的智慧里谋求力量,换来改变世界的奇迹。
无论是修行的积累,还是法术和战技的练习,倘若不是稀少的天才,可以迅速领悟其中关窍,跨越重重桎梏与坎坷,那每一项都是极为耗费时间和精力的水磨工夫。
服丹食药,以外力助益修行,无疑可以节省许多苦工。
明天迟羽就要授予他们最基础的修行法,正式开始修行以后,这瓶培元丹就能发挥神效。
安乐收起药瓶,又谈起烬宗的传统,入门仪式在师长的陪同里去送信。
“这个我知道。”父亲喜上眉梢:“这是烬宗从一百多年前的道宗继承的传统,我年轻那会也幻想过自己去送信的模样,可惜考了八次也没考上。”
“带你们修行的前辈是谁?”
“是烬宗千机真人的女儿,迟羽。”安乐如实说道。
父亲放心的点头,他不认识迟羽是谁,却知道千机真人的名号,这位真人乃是烬宗宗主玄妙子的徒弟,在整个九州都小有名气。
云楼本地人眼里,千机真人更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一听是这位名人的女儿,下意识就觉得对方的水平肯定不一般。
这真是撞了大运,能攀上这样的好关系。
安乐又讲起自己送的第一封信,谈起那个离家多年收到父亲来信的年轻人,又说起槐序悄悄把钱包在纸里丢过去,被发现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帮忙,硬说是在丢毒药。
“这孩子真有趣!”
母亲笑吟吟的说:“上次帮你,这次帮别人,都是做事利落,处理的很快,明明是善举却又不肯承认,非得冷着脸——他呀,这是心里有一堵墙,被伤害的次数太多,所以好意恶意都要挡着,不让别人触碰。”
“真是好孩子。”父亲也说。
安乐与有荣焉,父母的认可更证明她的眼光不错,槐序就是个骄傲、自信又任性的人,对她的冷淡态度不过是掩饰戳破伪装后的害羞和腼腆,只要不断地接近,等到关系足够亲密,他一定会变得温和。
不知为何,当她产生这个念头,兜里的枪变得异常激动,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词,仔细听发现都是‘喰主’,只不过喊的实在太快,声音连成一串。
看来‘喰主’也很赞同她的想法。
又谈起第二封信的收件人被催债人卖掉,父母先觉得这是一件趣事,又想起家里也欠着债,气氛又变得凝重,毕竟催债人在云楼的名声属实太过凶恶,父母没想到安乐刚入门就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做着小本生意,光是听到催债人的名号就心惊胆战。
催债人真的来到面前,他们恐怕要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槐序认识赤蛇。”
安乐说:“他一个人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还清父亲的债务,而且和催债人赤蛇成了朋友。”
“一个人,还清债务?”母亲吃惊的掩嘴,转头和丈夫对视,都能看见彼此的震惊。
那可是槐家烂赌鬼的债务,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欠过多少,连放贷的人都不敢借给他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有本事从催债人赤蛇手里完完整整的离开,独自把钱还完?
这事如果不是女儿亲口告诉她,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坊间传闻也不是这样胡编。
可是槐序真的独自还了钱,甚至让残暴的、曾经当街活剥过人皮的赤蛇成为他的朋友——赤蛇可是催债人的招牌人物,在西坊的帮派也有很高的地位,手段残酷,且脾气古怪,多少人想找到人搭句话都没门路。
槐家那孩子却能轻松把人当朋友叫过来,为一件小事给他们带路。
着实让人心惊。
但一想到此人被囚禁虐待十几年,出来后也能短时间内鱼跃龙门,一次拜入烬宗,成为信使,此事倒也显得有点合理。
毕竟世上真的天才,旁人眼里的天堑,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坦途上的小石子。
安乐稍稍犹豫,又讲起槐序杀人,轻松侦破命案。
父母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声,他们年轻时也见过不少命案,死人在云楼是司空见惯,可若说动手杀人,一辈子也没有想过,万不可能做到如此利落的决定旁人的生死。
“你再把过程说一说?”
母亲忧虑的看着丈夫,又看看女儿:“我还是没听懂,他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人是个罪犯?”
安乐其实也没弄明白,她只能如实再复述一遍。
“动若雷霆,杀伐果断。”父亲感慨:“诛杀恶人毫不留情,决定动手就不会有任何迟疑,十几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决断,真是不可小觑——不能孩视。”
“至于不能理解其思路,这也很正常,天才总有超乎常人的地方,人家有自己的骄傲,我们和人又不够熟悉,他自然不可能坐下慢慢讲述细节,只需大略证明行事的正确。”
安乐说到槐序买了炊饼和羊肉,他们在岔路口分别,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便算是收尾。
夫妻二人只觉得女儿这一天经历的事,比他们几个月以来都有趣,近些日子里的愁苦也减轻不少。
母亲把安乐抱到怀里,解开发髻,她拿着一柄木梳子温柔的轻轻梳动女儿绸缎般顺滑的鲜红长发,神态慈祥温柔。
平日里活泼热情的像个假小子的安乐这会也文静的坐着,并拢双膝,双手叠放,淡金色的漂亮眸子有几分倦怠,像是画卷里那种雅致的古典美人,动动唇角,落几滴眼泪,便能让无数人心碎。
老父亲温和的笑笑,伸手把折叠的报纸拿来,忽然看见北师爷和东魁首发布的消息。
说前段时间有几个东坊的人在北坊被邪修所杀,用血祭之法抹除所有痕迹,逃之夭夭。
现在凶手可能还在云楼,各坊的居民都要小心。
“东坊的人?”他有些惊讶,正想细致的看看,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动静。
对门的老宅突然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扔出来,紧跟着就是一片人声,成群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好像拆房子一样,动静又杂又乱,脚步声,说笑声、搬东西、丢东西、混在一起。
一个大嗓门喊着:
“加把劲啊,都别省力!”
“老板可是给了三倍的价钱,都给我老实干,谁敢出错惹老板生气,看我不抽死你们!”
“诶,那边那个,干什么呢!抬出去抬出去!老板说了,这些东西他都不要,之后连房子也要推平重建,他只要一块地!”
母亲很惊讶:“这是来新邻居了?”
他们这一条街上的人家都是熟人,不甚搬迁,十来年都没怎么变过。
唯独对门的院子里,自从多年前的那场祸事后,来一家搬一家,没人能在里面久住。
今天这都入夜了,怎么有人突然要住进来?
“是有些奇怪。”
父亲一皱眉,有些忌讳:“我看过黄历,今天不适合搬家,而且谁会入夜突然搬进这种老宅,还要把东西全丢出去?”
“我去看看!”安乐跳下凳子,几步就窜到门口,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而且心里实在好奇。
“诶,小乐!”母亲在身后急忙说:“你头发还散着呢,怎么能这样出去啊?”
“没事,我就看一眼,马上回来!”
母亲追到窗边,安乐已经连跑带跳的窜到院子里,长发飞舞,家里养的狗摇着毛茸茸的白尾巴跟着她一起出门。
“全都丢出去,只留一张床。”
院门口右边摆着一条长凳,槐序坐在长凳中间,指挥着一群人往外丢东西。
什么桌椅、碗筷、梳妆台、楠木凳子……各式家具统统不要,连一台大部头电视机也被丢出来。
只留一块地。
“……你这是搬家吗?”
有人在身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