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镜中谋 第23章,浑水摸鱼,上 (第1/2页)
傍晚的掖庭,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将最后一点天光也吞噬殆尽。各处院落开始零星亮起昏黄的油灯光晕,如同蛰伏在巨大阴影里的、困倦的眼睛。
浆洗房的宫奴们领了那点仅能吊命的饭食,大多囫囵吞下,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各自简陋的居所,早早熄灯歇下,以节省灯油,也节省所剩无几的精力。偌大的浆洗院很快沉寂下来,只剩下未倒尽的脏水在石槽里缓慢滴落的单调声响,以及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的、隐约的夜巡脚步声。
李未央没有立刻回那间挤着七八个宫奴的大通铺。她借口要清洗最后一点手尾,留在了空荡荡、弥漫着湿冷皂角味的前院。就着墙角一盏为了防备走水而彻夜不熄的、光线微弱的羊角风灯,她慢慢地、仔细地清洗着木盆和搓衣板,仿佛那是世上最精贵的器物。
冰凉的井水刺骨,却让她混沌的头脑异常清醒。
她在等。
等陈内人,或者等张内人。等那因为一枚“消失”的金钗而被搅动的暗流,涌到她的面前。
风灯的火焰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像个不安的鬼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未央觉得指尖快要冻得失去知觉时,一阵极轻、却并非刻意掩饰的脚步声,从通往管事居所的月亮门方向传来。
不是一个人。
李未央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清洗着,只是搓洗的动作几不可察地慢了一丝,全身的感官却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来人停在几步开外。昏黄跳动的灯光,映出一双穿着干净青布鞋、鞋面绣着简单缠枝纹的脚。往上,是靛蓝色细布裙裾,浆洗得挺括,边角处没有一丝污渍。
是陈内人。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李未央那双浸泡在冷水里、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布满新旧冻疮和细小伤口的手上,又缓缓移到她低垂的、只能看见一截细瘦脖颈和碎发的头顶。
那目光并不凌厉,甚至称得上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审视蝼蚁般的漠然和穿透力。李未央能感觉到,这目光在自己身上每一寸停留,似乎都在掂量、评估。
沉默持续了数息,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拉长,只剩下风声和远处更漏单调的滴答。
终于,陈内人开口了,声音不高,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掖庭女官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腔调:
“李未央。”
李未央仿佛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手一抖,搓衣板掉进木盆,溅起一片水花。她慌忙转身,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惊慌、畏惧,以及一丝强自压抑的委屈。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陈内人对视,嘴唇微微哆嗦:“陈、陈内人……奴、奴婢在。”
陈内人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今日申时三刻前后,你在何处?做了何事?”
来了。
李未央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声音更低了,带着怯懦的颤音:“奴婢……奴婢一直在浆洗前院干活……申时……申时好像去过一次后边偏院倒脏水……”
“倒水?”陈内人打断她,向前微微踏近半步。虽然只是半步,却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倒水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倒水需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语气陡然转冷,目光如针,刺向李未央。
李未央身体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里迅速积聚起水光,膝盖一软,似乎就要跪下去,却又强撑着,声音带上了哭腔:“内人明鉴!奴婢、奴婢只是去倒水……偏院那里僻静,奴婢想着快些倒完就回来……奴婢什么都没碰!真的什么都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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