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1/2页)
皇宫,养心殿。
娄鸿涛站在天子面前,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像他这般的朝廷重臣,面见天子可以不必行大礼,在养心殿这种私人意味更浓重的地方,更是可以随意一些。
秦子恒还是太子时,就曾在这养心殿内和娄鸿涛把臂言欢。
如今娄鸿涛摆出如此慎重的姿态,只因今日之事由不得他放松丝毫。
秦子恒手里握着娄鸿涛呈上来的那本厚厚的册子,半响没有说话。
养心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天子缓缓开口:
“娄卿,这册子上的内容,你看过吗?”
娄鸿涛低着头:“启禀陛下,臣没有看过!”
秦子恒抿着嘴:“那你是要让朕替你查清案情?”
娄鸿涛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天子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一些态度。
但.
“陛下!”
娄鸿涛高声道,“首辅一生为国为民,可谓鞠躬尽瘁,如今在任上重病卧床,岂容肖小污蔑?!”
如果有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叶勤抓起来,将这本册子烧掉。
但叶择安已经提前为叶勤‘造势’了一个多月,他知道这件事掩盖不住,所以才不得不进宫面圣。
只希望秦子恒能以天子的身份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
“娄卿,监察阁查案,都是这般只凭臆断吗?”
秦子恒的语调并不高,听上去有些压抑。
噗通!
娄鸿涛这位监察阁阁主,十八级文官,竟直接在秦子恒面前双膝跪下!
“陛下——”
“首辅大人绝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臣,求陛下三思啊!”
秦子恒握住册子的手背青筋鼓起,久久没有说话。
娄鸿涛看出天子其实也在犹豫,连忙道:
“陛下,西征在即,我们为此辛苦准备了六年,朝廷不能在这个时候内耗啊!”
秦子恒依然沉默。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御前太监冯诚的声音:
“陛下,十门阀的人都去了叶府!”
叶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负责守门的下人早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傻了,哪里敢阻拦?
一行人鱼贯而入,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叶府的平静。
十门阀的家主们带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径直朝叶择安养病的后院闯去。
被惊动的胡廷钟从待客大厅出来,迎面撞上了这从未见过、足以令任何人心胆俱裂的阵仗,脸色瞬间煞白:
“诸位.”
然而,他被彻底无视了。
叶玄铭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给这个紫虚殿大学士,径直掠过。
其他家主亦是目不斜视,一位担当护卫的武道大师轻轻推开了胡廷钟,让他将道路让了出来。
一群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灯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庞大的阴影将他吞没。
胡廷钟僵立原地,手心冰凉。
他看到了这些家主们眼中深藏的怒火。
放眼历史这也是第一次,十门阀的家主们共同站在一起要针对某个人!
叶择安养病的后院内,一道人影如磐石般静立。
此人手持一把长枪,面容清癯,眼神比寒星更亮。
他叫庞厉,四神通武道大师,叶家供奉,叶择安的随身护卫。
叶玄铭带着一群人走进了小院,目光如寒冰利箭般射向庞厉:
“滚开!”
在叶择安掌权之前,庞厉是叶玄铭的护卫,从小陪对方习武,当陪练,他对这位叶家老祖有很深的畏惧。
但此刻庞厉深深垂首,姿态恭敬,身形却如同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老祖容禀。首辅大人正在静养,不宜惊扰。”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层层压抑的波澜。
“放肆!”
叶玄铭须发皆张,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廊柱嗡鸣,檐角灰尘簌簌而落。
跟随而来的一众强者一起看向庞厉,磅礴的气势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压了过去!
“老夫要见自己的儿子,还要你这区区供奉来允?!让开,否则家法之下,立毙当场!”
叶玄铭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甚至不惜杀掉自家的供奉!
庞厉看着眼前一众强者,知道如果自己敢反抗,瞬间就有可能被撕碎。
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周身罡气流转,在身前撑起一片三尺之地,将滔天的威压隔绝在外。
他抬起头,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诸位,房间里的人仍是当朝首辅,还望诸位慎重行事!”
论辈分,在场这些家主们都是叶择安的长辈。
但论明面上的身份地位,他们如何能和当朝首辅比?
“今日是处理家事,里面不是什么首辅,是叶家的子弟,是老夫的儿子!”
叶玄铭厉声喝道,“老夫最后说一次,让开!”
庞厉:“守卫首辅大人是我职责所在,老祖……请恕庞厉难以从命!”
其余各家的家主们冷眼旁观,萧家家主萧睿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只要动念之间施展出自己的阵式,就能立刻镇压庞厉。
不过这毕竟是叶家的供奉,萧睿铭终究没有抢先动手。
叶玄铭的怒火更盛,若不是当着众多家主的面,动手只会徒增笑话,他已经对庞厉动手了。
他盯着前面那道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个气息奄奄却依旧搅动风云的儿子,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痛心、家门将倾的恐惧以及对儿子愚蠢行径的滔天怒火,让他彻底放弃了最后的宽容:
“叶择安,在老夫面前,你还要摆你的首辅架子?!”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传出。
“好!好!好!”
叶玄铭怒极,“叶择安,你扪心自问,你能有今日,靠的是谁?你真以为靠自己的才学就能当上首辅?”
“当年你要推行明新变法,我叶家顶着各家的口诛笔伐,鼎力支持你!”
“你要成立蓝巡阁,是老夫力排众议,豁出这张老脸替你沟通各家,四处求人!”
“现在你想要干什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叶择安,你是铁了心要当不仁,不义、不孝,祸害家族、殃及子孙的畜生吗?!给老夫滚出来——!!!”
最后的咆哮带着一位被背叛的老父的绝望、在夜空中久久回荡,狠狠地砸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大蓝朝同样注重孝悌之道,今晚之事如果传扬出去,当朝首辅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众怒骂为不仁不义不孝的畜生,绝对会震惊天下!
换作任何一名官员被自己的父亲这样指责,都只能立刻辞官。
但那间屋内依然安静。
叶择安似乎铁了心不打算出来面对这些愤怒的家主。
又或者,他不忍去面对一位失望至极的父亲。
叶玄铭的心彻底冰冷,他闭上双眼:
“动手!”
轰——
小院内,罡风爆裂,磅礴的劲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整座小院撑爆!
“噗——”
砰!砰!砰!
好似幻觉降临,一位位准备动手的武道大师,当世真人突然心神巨震,然后一个个仰天倒下,昏迷了过去。
在场的家主们都呆住了,纷纷看向修为最高的萧睿铭。
然而萧睿铭这位顶级真人好似化作了木头人,瞪大眼睛,僵立当场,脸上有明显的惊恐之色。
“萧“
燕卫风刚开口,就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小院中多出了一道人影。
来人身穿金袍,十分年轻。
明明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势,却让在场的十门阀家主们噤若寒蝉!
天下第一人,降临此地!
刚刚还暴怒不已的叶玄铭,此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同样都是国公,他敢怒骂里面躺着的那位国公,却不敢对眼前站着的这位国公稍有不敬。
萧睿铭神情复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李飞。
其实昨天在蓝凌城外,在那片丛林中,他和霍家的大宗师都在场。
地榜第一的萧涛若是还拿不下叶勤,后面还有一位顶级真人和大宗师!
只是当桑吉亮明身份后,萧睿铭和霍家宗师都放弃了动手的念头。
两人联手未必不能在桑吉手下杀了叶勤,但桑吉背后有可能站着的那个人,让两人不敢动手。
现在李飞现身,彻底断绝了萧睿铭等人最后一丝幻想。
李飞果然参与了此事!
李飞的目光冷冷地从在场这些家主脸上扫过,一言不发,就要转身朝屋内走去。
“靖安国公!”
叶玄铭开口叫住了他。
李飞回头,看向这位叶家老祖。
叶玄铭:“大蓝朝立国时,十阀就已经存在了,双方骨肉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今西征在即,任何动荡都是对大蓝朝国力的削弱!靖安国公志在天下,还望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李飞扯了扯嘴角。
他转过身,看着这些家主们,平静地说道:
“这次事情开始之前,我对首辅说,其实可以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把你们全杀了。”
这话让叶玄铭等人神情一僵。
大蓝朝从未有过李飞这样的人。
即便是以前的闻人正或者云恕,不敢也不能将屠刀对准十门阀。
一旦这样做,会面对整个大蓝朝的反击!
但李飞不同。
他的实力,势力、以及性情,决定了他真的敢对十门阀动手,也真的有这个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李飞太特殊,太强大,从叶玄铭口中说出的话会更强势,十门阀的反击也会更激烈,而不是所有人屈辱地站在这里看李飞的脸色.
”但首辅拒绝了我的提议。他说,杀戮只能换来一片废墟,而他希望大蓝朝能开出新的花。”
李飞看着这些家主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谓的十门阀,传承数百年,有着比国家更悠久的历史,身为这样家族的家主,你们一定很自豪吧?”
“在我看来,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里面那个人的一根指头!”
说完,他转身朝屋内走去。
被当场羞辱的十门阀家主们,脸色阴沉,敢怒不敢言。
吱——
李飞推门而入。
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床榻,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人。
叶择安已经骨瘦如柴,他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眼角有泪水流下。
李飞觉得一阵心酸。
曾经的首辅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李飞每次站着对方面前,都能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意志和饱满的精神,好似一尊永远不会倒下的巨人!
而现在,对方只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而已。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只因美人和名将,往往都难得善终.
李飞轻轻关上门。
病榻上的叶择安终于注意到了他,目光转动:
“你来了。”
李飞走到对方床前,坐下,有些艰难地说道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叶择安笑了:“曾经杀伐果断的青面鬼,怎么也心软了?”
“.”
“老夫犯下的罪孽,可是比你曾经杀过的那些官员还要严重百倍,千倍!你岂能容老夫活着?”
“.”
当叶择安主动找到李飞,对他说出了过去这些年犯下的那些罪孽时,李飞一开始是难以相信的。
直到叶择安拿出一件件无可辩驳的罪证,李飞才无话可说。
叶择安身为叶家家主,又是当朝首辅,他亲自表达‘善意’,愿意和其他门阀合作,大家互利共赢,谁会拒绝?
而且十门阀之间虽然一直在相互争斗,但同样也存在利益往来,这是数百年来的惯例了,谁也不会怀疑。
从一开始的初步合作,到后来逐渐深度合作,叶择安将各大门阀的关键人物通通‘拖下水’,也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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