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出牢 (第1/2页)
————费家堂内
“有些意思,”
一直未有开腔的夙家美妇眸中散出来些意外之色,对于此前夙长秋转危而安之事,她显是无有什么在乎之色。
反是看向磁山血池之中的大肚青年时候,言语里头有些讶色:“这索家小儿是要用生魂血精为粮,成就金丹?!啧啧,这类成丹之法便连我都只在典籍里头才得见过。”
堂内几家主事之人都算得金丹之中的出众人物,见识自是不会差这夙家美妇许多,听得她这般言述过后,面上也都无异色。
但见得落座费叶涗身侧的费东文手中符牌再亮一分,议事堂中心便就又现出来一道新的蜃气屏,投影的却是那大肚青年修行景象。
如今看来,这丙六监室中一众罪囚以为的甚么“中域磁山境内自有天然结界、外人窥探不得”,确是笑话。
漫说这大肚青年的结印动作,便是身上毫毛摇摆、面上鼻翼翕动,都能被众修上修看得一清二楚。所谓“遮掩隐秘”四字,确是痴心不成。
“我佛慈悲,多少年未见得后辈结丹了,也算雅事。”久未发言的马尨钦笑过一声,发觉自己说话过后,却无人接腔,面色倏然便就也难看起来,不悦地冷哼一声,继而便又发声提议:
“费道友,若是真令得此子结成金丹,怕还是有些凶险,不如将小辈们尽都接出来,咱们一一登擂比过、以定输赢便是。”
费叶涗不急说话,与马尨钦对坐的那束家金丹却先发言:
“管师确是好盘算,念着那费家婿钵盂里头都足足装了三个假丹生魂,既然赢不得,那便改个比法对吧?怨不得仙朝同道都言你释家人最会盘算,当真是个顶个的玲珑心思。只是这般行事半点脸面不要,属实难看了些。也不晓得你家掌门”
马尨钦身为本应寺经堂管师,结成结丹都已逾二百年,靠着本应寺这块金字牌匾,在外行走哪个不礼敬三分?是以他甚至都已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当面遭人奚落是何时候了。
此番听得束家金丹如此言讲,登时便就在心头生出来几分怒意,亦也不顾体面,大声喝问:“你当你家死了个子弟,便就能口无遮拦,就什么都能说得了么?!!”
束家金丹目光一横,竟未被这大宗管师喝住,而是反唇相讥:
“你怕是猖狂不得许多了,管师你那劳什子堪布徒弟修净莲初地相,本是你家格列禅师属意的下任佛子,今番怕是也要陨在里头。且看看你回去过后如何向格列禅师交待、且看看你这身金丹皮囊会不会被炼成可口资粮!”
这番发言却是将马尨钦气得白眉竖起,继而厉声爆喝:“束正平!置喙真人之事,你也敢做?!!就此引颈就戮,我本应寺或可免你左江束家灭门之罪!”
束正平半点不惧,脸上讥讽之意不增反减:“胡吹大气,且看看你家那名禅师有没有胆子出来雪山,来我京畿取我性命!”
马尨钦越步出来,手头炼化指决都已并拢,朝着束正平怒目而视:“收你性命何用诸位禅师出手,我这不晓佛经的货色便就足够。”
束正平亦是大怒,只是要起身时候,却又被身侧之人伸手拦了下来。
“韩道友?!”束正平面上稍有意外,还未继续发问,却听得韩家那位玉面中年温声劝道:“束道友暂请先歇片刻,管师到底是外道客人,咱们需得拿出些待客之道才是。”
这玉面上修显是威望甚著,他甫一发言,本来还犹自不忿的束正平便就也偃旗息鼓。反倒是马尨钦眉头一皱,继而发问:“韩宁山,这可不关你的事情。”
韩宁山好看的脸上绽出笑来,对着马尨钦作揖一阵:“管师息怒,束道友不过是因了后辈身陨、悲意难消,这才对贵宗各位禅师,有些不敬之言,韩某在此替束道友致歉了,万望禅师莫要怪罪。”
玉昆韩家家中可不止一位真人坐镇,非是左江束家这等金丹门户那般好拿捏的。加之韩宁山都已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马尨钦自也得了台阶,便就也冷哼一声,未再开腔。
毕竟京畿道距离雪山道岂止万里之遥?只他这一位经堂管师,却也难在这等地方放肆许多。
这场面着实热闹,甚至便连之前对蜃气屏中大肚青年殊为感兴趣的夙家美妇,亦也都将目光从屏上挪到了堂内。
费叶涗则是眼睁睁任这些掌家之人在自家堂中喧宾夺主,面上亦无什么怒色生出,反还安抚住了身侧躁动不止的费天勤,只又指向屏中,温声道:
“诸位道友莫急,了不得这索家小儿就是结一下乘金丹,且看小儿辈们如何施为便是。”
众位上修听得主人家如此说话,即就又平息下来,独有同在座中那个妇人,目中忧色掩藏不住,勾人怜惜。
“如若成了该是如何,那可是金丹呐!”
————
崔五羊无愧是禁军副将出身,其在这丙六监视中搜罗来的百廿人之中,明明不乏素有仇雠的宿敌,姻缘不成的怨偶,却也被他在这短短时间内梳理编练得有模有样。
这一佰甲具不精、伤势未愈、灵力不济的筑基真修若是无人编管,那么便算要众于康大宝等人过二十倍,亦不过是一片散沙。
虽然拾掇起来是要费好大力气,但也无有甚忌惮可言。不过遭崔五羊这么简单编练一番过后,却就不能以常理计了。
只看刚刚才被围攻得狼狈不堪的夙长秋,居然都已经在为费晚晴援手,便就晓得这形势之危急。
这般全由筑基真修组成的军阵确是精锐,怕是连颍州费家这等门户都藏不得许多,加之有崔五羊这知兵之人主持进退,却是令得这些刚刚鏖战一场的大家贵子暂去了小觑骄矜之心、狼狈应付着面前之敌。
福能这时候亦顾不得与康大掌门的仇怨,诸般手段尽数放出,饶是这侵袭而来的筑基军阵勉强称得严整二字,亦还是在其身前倒下来数具尸身。
只是就在其被侵扰得怒极,欲要祭起压箱手段,将面前残敌横扫一空之际,却又听得身后传来了康大掌门的告诫之言:
“且留些力气,他们灵力不济,扛不得许久,便要自行崩散的。”
此言入耳,福能只下意识地嗤笑一声,便就要置若未闻,不过咒印只剩得最后一变时候,却又停了下来,自取了才得的金刚杵来做御敌。
夙长秋却要比福能稳重许多,都不消康大掌门来做提醒,他便晓得要待敌自溃。
只是他却未想到自己手头这传承法宝玄穹宝盖防御不俗、殊为扎眼,甚至都勾得对面主阵的崔五羊专门为其变换阵旗,调拨来十数名修士来与他战。
一时间这场中便就是金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哀嚎恸哭之声夹杂其中、刀光血影旋起旋灭.
只不过才盏茶时候,康大掌门便觉这场中淌落下来的血水都几要将自己足下荒土泡软。费晚晴手段最弱,都已小脸煞白,全靠着康大宝与费南乂多加援护,这才能留得命在。
对面的军阵死伤更要惨烈许多,康大宝便是不消细算,只用法目一扫,却也能见得三四十人非死即伤。
若按常理来论,草草纠来的一伙乌合之众,战到如此境况,早该崩散才对。可非但居中主持的崔五羊镇定自如,便连其下这些真修亦是不见退缩,这里头当真透着古怪。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久未动作的崔五羊眉头一蹙,继而在粗制的大纛下头轻吐口浊气出来。
粗制大纛登时灵光大盛,崔五羊面前军阵中的诸多修士一个个突觉外界似有灵力无穷无尽由周身毛孔涌入进来,继而士气大振,愈发卖力起来。
“娘的,这是那姓崔的使得幻术,他哪有本事赋尔等灵力,这是勾尔等不顾自身根基、煎膏炊骨!说不得只过得半刻钟,尔等即就难有命在!!”
这些卖命修士一个个哪还听得康大掌门这番卖力规劝,被纠魔司锁来此地近二十载,只以为只有被押赴凉西、编做签军这么一条路走。
但在听闻过以崔五羊与大肚青年为首二人的引诱过后,便就将擒下眼前之敌、以为解脱之机的念头刻在了脑子里头。
眼见得此时己方大占上风,哪还能听得敌方的离间之言。
“都莫留手,撑过半刻钟便好!!”康大宝却也看得清楚眼前境况,便也就朝着身后众人大声喊道。
其实哪消他做鼓气,众修在这等强攻之下,哪还能有什么藏拙心思?
场景上头颓势愈发明显,连同康大宝在内的外界众人身上都已添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对阵居中的崔五羊饶是已然因主持军阵熬尽心力,却也还强忍不适,持着大纛来连连挥舞,为阵中诸位再添一分聊胜于无的护持玄光。
值此情景之下,便连维持现状都足够康大宝等人用命十分,可他运起的法目却敏锐地察觉到阵中一条条新鲜生魂其中菁华、一泼泼浓郁血水内中血精,似都被崔五羊身后的那座磁山勾了过去。
—————磁山静室
绛紫色的浓稠血池翻涌着黏腻气泡,腐液蒸腾的腥甜裹着焦糊气味,将索明生冲得面色痛苦、七窍渗血。
山外勾来的一条条生魂,大部都落在了索明生身后那个白嫩可爱的血影娃娃口中,将娃娃的肚皮撑得鼓胀如帆、滑稽十分。
而随着一泼泼血气次第而来,本来只过了腰线的血池渐渐涨起,徐徐浸泡过了这大肚青年的胸口。
值此时候,索明生玉雕似的俊秀面容浮着病态潮红,腹部暗红血纹正顺着肚脐裂口向胸腔蔓爬,传来的痛楚令得他眉头蹙得更紧,却也未有多余动作,只是以莫大毅力强行将手头指决并拢。
“归元!”
掐诀声荡开了索明生周边的浓郁血雾,半空中精心被其遴选攒下的三十六道生魂忽被无形血符捆缚,每道魂魄面门浮现不同咒印。
一个个面色具是惊惧十分,却也是无能为力,只得任由大肚青年宰割、眼见得灰青色生魂化作丝线注入索明生七窍之中。
池底养育多年的血精也骤然如同活物般涌动起来,索明生算好时候,以掌为刀,将蹴鞠大小的肚皮匀称划开。
蕴养足有半甲子之久的无穷怨气滚涌出来,与池中血精汇做一路,顺着青年肚腹裂开的血口钻入丹田,眼见得青紫经络在如白雪般细腻的皮肉下爆凸如藤。
“砰!!”
本就翻涌的血池倏然炸起层层血浪。残魂尖啸声几要撞碎颅骨,血符烙穿魂魄的影像又在索明生脑海中闪现起来,却半点动摇不得他这结丹道心。
待得挨过了这残魂尖啸、拷问本心,索明生身后的血影娃娃蓦然张开小口,喷出一粒已经凝练扎实的灰青魂丹。
与此同时,散出来的怨气也渐渐与涌进来血精交融完全,化作一滩墨色灵光,附在了灰青魂丹上头。
本该是血腥非常的一幕场景,于此时候,居然显露出来一分诡异的圣洁之感。
索明生目中满是希冀之色,看着墨色灵光渐渐浸入灰青魂丹,丹身上头徐徐现出来三道灵纹,杂色渐渐褪去,变得洁白如玉、澄清如冰。
“还是差了些,不算圆满。”索明生面上喜色掩盖不住,端详一阵过后,又朝着血池一指,本来黏稠如胶的血池便就又被勾出来大股血气,缓缓朝着才变了模样的魂丹盖了过去。
直到这满池污血渐渐变得清澈见底、内中的骨架腐肉尽都显露出来,浮在半空中的那枚魂丹丹身灵蕴才又浓郁一分。
这一幕令得索明生不由轻叹:“还是差了些,若是能拿那崔五羊一身精血以作调和,说不得还可以更上层楼。不过此时却也需得他在前卖命,也是可惜。”
只见得他从血池中跃起,本来都已裸露出来的脏器上头满是咸腥,待得索明生伸手一拂过后,脏器上头的秽物便就被抹除干净。
巨大的创口也飞快的愈合结痂,待得他轻吐口气,黑痂便就又脱落下去,只在肚皮上头留下来一道血痕。
做完这些,索明生才又端详一阵手中魂丹,掐算一阵:“是还需得阳血佐服。”
话音刚落,其后已经还复本相的血影娃娃即就化成一滩阳血,如线落入索明生口中,洁白的魂丹继而被其吞入腹中。
不过小一个时辰,索明生便就功成。整个人即就振作一新、面上便就生出来笑意:“终不枉费二十载辛苦!”
这次闭关到此时候,便算圆满了。索明生耗费二十年,才等来今日这等良机,成丹之事,倒是不消如旁人一般便算顺遂十分,亦需得花数月打磨。
“为了求得自由,可是放弃了中品丹缘。但愿外头的人都值钱些,能替我找补回来!!”
————
此时的半刻钟已过,正如康大掌门所料,康大宝等人固然皆都带伤、殊为狼狈,但被崔五羊以大纛幻术所惑、无故自己正被煎膏炊骨的结阵诸修,却是成了一具具皮包骨头,值此时候,便是不消外人动手,自己也就倒地咽气、殊为可怜。
除了为数不多仍有理智留存的修士各自遁走之外,此时尚有命在的修士亦也彻底息了求生之心,跌坐地上、任凭施为。
场中的恸哭之声明明要比最初时候还稀疏许多,可却令人更感萧瑟。至于崔五羊这始作俑者,也就是到这时候,才在目中露出来一丝不忍之色。
“当年在军中时候,哪个不晓得我最是爱兵如子?!”
持刀剑修立在大纛下头看得眼前此景呢喃一声,却也不晓得对着自己是问是答。
这时候便就无甚话好说了,若依着崔五羊之前料想,便是手头这支队伍覆灭,这被围在中间的六名小辈也该死伤大半才是,却未想到低估他们实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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