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交锋 (第2/2页)
“那就好。”苏晚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我也是为你们好。毕竟,现在乐乐是宴哥的心头肉,你们母子能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对吧?”
“嗯。”沈知意不想再跟她多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先挂了。”
“好,那你忙。哦,对了,”苏晚像是忽然想起,“下周末我父亲做东的饭局,时间定下来了,周六晚上,在‘云顶’。宴哥跟你说过了吧?到时候记得带乐乐一起来哦,大家都想见见小家伙呢。”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沈知意闭了闭眼:“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苏晚的这通电话,绝不仅仅是“提醒”那么简单。她是在施压,是在炫耀她对陆宴动态的“了解”,是在巩固她作为“局内人”和“关心者”的地位,同时,也在用那种看似好意实则威胁的口吻,进一步压缩沈知意的心理空间。
而饭局的确定,更是将她和乐乐推向了必须“表演”的舞台前沿。
“沈小姐,”张妈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低声道,“陆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四节:书房里的“合作”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陆宴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几份文件,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他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常。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沈知意坐下,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是一个标准的、等候吩咐的姿态。
陆宴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副“驯服”的样子还算满意。“苏晚给你打电话了?”
“嗯。”
“说什么了?”
“关心乐乐,提醒我……体谅你工作压力,别惹你不高兴。”沈知意如实复述,语气平板。
陆宴几不可察地嗤笑一声,将烟丢在桌上。“她倒是热心。”这句话听不出是褒是贬。
“下周六晚上的饭局,你知道了吧?”他转入正题。
“知道了。”
“这次饭局,苏家做东,请了几位重要的生意伙伴和政府方面的朋友。名义上是家宴,实则也有些商业交际的成分。”陆宴的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乐乐作为我的儿子,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正式露面,意义不一般。我需要他表现得体,不怯场,不惹麻烦。同样,你作为他的母亲,也需要举止得当,维护好该有的形象。”
他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当天大致的流程,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你提前看看,心里有个数。给乐乐准备的衣服,张妈会安排。你的礼服,明天会有设计师上门测量。”
沈知意接过那份薄薄的“注意事项”,扫了一眼。上面列明了到场的重要人物及其身份背景、宴会的流程环节(包括何时致辞、何时敬酒、何时可以让孩子们去专门的游乐区)、对乐乐的期望表现(“礼貌打招呼”、“安静用餐”、“可适当展示才艺如背诗”),以及对她的要求(“着装典雅低调”、“言辞得体”、“全程陪伴照顾乐乐”、“避免敏感话题”)。
每一项都规划得清清楚楚,像一份演出剧本。
“我明白。”沈知意将文件放在膝上,没有多看。
“明白就好。”陆宴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沈知意,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有不甘。但现阶段,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可能关系到陆氏利益和形象的场合,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个人情绪,做好你该做的部分。这不仅仅是帮我,也是帮乐乐。一个得到家族认可、公开亮相的机会,对他只有好处。”
他又开始用“为了乐乐”来捆绑她。但这一次,沈知意没有立刻感到窒息般的抗拒。一种奇异的冷静包裹着她。她看着他,忽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饭局上,有人问起我和乐乐以前的生活,或者……问及我们的关系,我该怎么回答?”
她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想知道他准备如何“定义”他们母子在公开场合的身份。
陆宴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即可。你是乐乐的妈妈,过去几年独自抚养他。我们因为一些误会分开,现在为了孩子,重新共同承担责任。”他给出了一个非常“得体”且“正面”的官方说辞,模糊了所有不堪的细节,将一场强制性的掠夺,包装成了“为了孩子”的“共同责任”。
“至于我们的关系,”陆宴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定她,“现阶段,是孩子的父母,是共同抚养者。其他的,不需要多言。”
他划清了界限。在公开场合,他们只是“父母”,是“合作者”。私底下的控制、压迫、对峙,都被掩盖在这层光鲜的标签之下。
沈知意点了点头,没再追问。“我知道了。”
她的平静似乎让陆宴有些意外。他看了她几秒,才缓缓道:“记住,周六晚上,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乐乐的表现,你的表现,都很重要。做好了,对你,对乐乐,都有利。做不好……”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里的威胁,清晰可辨。
“我会准备好的。”沈知意站起身,将那份“注意事项”拿在手里,“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等等。”陆宴叫住她。
沈知意停步,回头。
陆宴的目光落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眸色深沉难辨。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挥了挥手:“去吧。”
沈知意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门内,陆宴重新拿起那支烟,在指尖转动着,眉头微蹙。她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她。是彻底认命了?还是在酝酿着什么?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下周六云顶的饭局,安保级别提到最高。沈知意和乐乐身边,跟紧点。另外,查一下她最近有没有通过任何非常规途径接触外界,尤其是……苏晚那边。”
深夜,沈知意再次确认乐乐睡熟后,回到了自己房间。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模糊的光勾勒出轮廓,显得有几分不真实的冷寂。
她没有去动衣柜里那张藏着密信的彩纸碎片。现在还不是时候。传递消息的“信使”尚未确定,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梳妆台光滑的表面。下周的饭局,对她而言,是危机,也未尝不是机会。一个公开的、有众多“外人”在场的场合,监控再严密,也总会有疏漏,有陆宴无法完全掌控的瞬间。
苏晚的“提醒”,陆宴的“警告”,都指向同一个目标:要她和乐乐在饭局上扮演好“陆家和谐新篇章”的装饰品。
她该如何应对?
完全顺从,按照剧本演出?那等于默许了陆宴对她们母子的定义和安排,未来只会更难挣脱。
激烈反抗,当场撕破脸?那只会给陆宴送上剥夺她抚养权的绝佳理由,也会让乐乐受到惊吓和伤害。
她需要一个中间路线。一种看似配合,实则暗含抵抗;既能保护乐乐,又能为自己争取空间;甚至……可能留下一些未来可以利用的“意外”的方式。
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那瓶几乎没怎么用过的香水瓶上。瓶身设计简约,在微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细节还需要反复推敲,时机需要精准把握,风险极高。但这是她在目前绝境中,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至少留下一点反抗印记的方法。
她需要一件“道具”,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制造一点点“合理意外”的小东西。
她轻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有一些陆宅提供的、她几乎不用的化妆品和首饰。她的手指在里面慢慢摸索,最终,停在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上——一枚设计简洁、没有任何镶嵌的银质胸针,是某次张妈送来的衣物上搭配的,她从未戴过。
胸针的别扣很紧,针尖锐利。
沈知意将它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从皮肤直抵心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树枝剧烈摇晃,影子投在窗帘上,张牙舞爪,如同暗夜中潜伏的兽。
猎手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着猎物在盛宴上乖乖献演。
而猎物,却在黑暗中,悄然磨亮了自己唯一能抓住的、微小的“刺”。
暗影交锋,无声无息,却已刀光隐现。